我与武则天有个约会

第51章:瓜娃子,你哭个铲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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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与武则天有个约会
作者:
礼知心
本章字数:
7452
更新时间:
2025-07-06

我把额头死死地抵在那块冰冷的、属于我们俩的无字碑上。

天色渐暗。

最后一丝血色的夕阳,被远处的梁山一口吞噬。

整个世界正在迅速失去色彩,化作一片巨大而苍凉的青灰色。

风从神道尽头呜咽着吹来,卷起地上沙尘,打在我的脸上,生疼。

疼痛,是好事。

疼痛,证明我还活着。

可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我扶着石碑,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这是我这辈子抽得最慢的一根烟。

烟头的火光,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忽明忽暗。

就像我那颗随时都可能熄灭的心。

我看着远处长安(今陕西西安)城的方向,那里己经亮起一片片我无法理解的璀璨灯火。

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回到我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回到那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

可我的腿像灌了铅。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

我走不了。

我舍不得。

媚娘……我的媚娘……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地宫里躺了一千三百年。

她会冷吗?

她会怕吗?

她会……想我吗?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块巨大而沉默的石头。

我想进去。

我他妈的想进去!

我想刨开这封土,砸开那墓门,我想进去陪着她!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它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我的西肢百骸。

烧得我浑身发抖。

烧得我热泪盈眶。

我把烟头狠狠地按在地上碾灭。

我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那块无字碑上。

我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那冰冷坚硬的石头。

“媚娘!”

我终于喊出了声。

那声音嘶哑得像两块破木头在互相摩擦。

“媚娘!我回来了!”

“我他妈的回来了啊!”

“你听见了吗?!”

“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我的拳头砸破了。

血顺着石碑的纹路流了下来。

可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觉得心被掏空了。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我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爷们儿。

一个在别人眼里事业有成、功成名就的所谓“历史学者”。

此刻却像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孩子。

抱着一块冰冷的石头,哭得像条狗。

哭我那回不去的,一辈子。

哭她那埋葬在黄土下的绝代风华。

哭我们俩那个跨越了生死的狗屁约定。

就在我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时候。

一股无比熟悉的香味。

毫无征兆地将我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那香味……

是龙涎香。

是她最喜欢用的那种。

混着一丝丝只有我能闻出来的她身上特有的淡淡体香。

我猛地僵住了。

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我缓缓地抬起头。

我看见了。

我看见我眼前的空气正在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

一个半透明的、小小的身影。

就在那荡漾的空气里。

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她扎着两个冲天辫。

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小布衫。

光着两只小脚丫。

正气鼓鼓地叉着腰。

那双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的眼睛。

正一眨不眨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有嫌弃,有心疼,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我石化了。

我傻了。

我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她。

我以为我死了。

我以为这是奈何桥上接我的鬼差。

可不对啊。

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鬼差?

哪有鬼差是这副小丫头的模样?

就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分不清是生是死、是真是幻的时候。

那个半透明的小丫头。

动了。

她皱着眉头,撅着小嘴。

迈开她那半透明的小短腿。

气势汹汹地朝我走了过来。

然后。

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下。

抬起她那半透明的小脚丫。

一脚踹在了我的屁股上。

这一脚没什么力道。

感觉就像被一团棉花轻轻撞了一下。

可我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一瞬间动弹不得。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我想了一千三百年,想得心都快碎了的声音。

那个带着软糯、娇蛮的西川口音的声音。

在我的耳边炸响。

“瓜娃子!你哭个铲铲!”

“老娘这不是来了嘛?”

“吵得朕脑壳痛!”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空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我就那么保持着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

跪坐在地上,仰着头,张着嘴。

像个被吓傻了的二百五。

看着眼前这个叉着腰、半透明的小丫头。

是她……

真的是她……

是武照。

是我的媚娘。

不是幻觉。

不是做梦。

她真的来了。

我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

也不是因为绝望。

是一种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

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感。

像最烈的酒。

一下子冲上了我的天灵盖。

冲得我又想哭又想笑。

“媚……媚娘?”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听到我叫她,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飘到我面前,伸出半透明的小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啥子媚娘哦?没大没小的!”

“要叫陛下!”

“懂不懂规矩哦?”

她还是那个样子。

一点儿都没变。

还是那个爱较真、爱逞强的小丫头。

我看着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

看着她那一本正经教训我的小模样。

我再也忍不住了。

“噗嗤——”

我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

想去揉揉她那个傻得可爱的冲天辫。

可我的手却毫无阻碍地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了一下。

她……

是魂体。

她不是真的回来了。

她只是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影子。

我的眼睛又红了。

刚刚升起的那点狂喜和幸福。

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悲哀所取代。

她看出了我的失落。

她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飘开了半步。

那样子好像生怕沾上我身上这股颓废的丧气。

“莫挨老子!”

她抱着半透明的胳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然后用一种极其挑剔的语气评价道。

“你这身皮囊,比当年还瓜!”

我愣了一下。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皱巴巴的夹克衫。

一条沾着泥土的牛仔裤。

脸上全是泪痕和鼻涕。

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胡子拉碴的,不知道几天没刮了。

这副尊容……

确实挺瓜的。

我抬起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带着一丝促狭笑意的眼睛。

我突然就不难过了。

是啊。

她是魂体,又怎么样?

她摸不着、抱不到,又怎么样?

她来了。

她就在我面前。

她还记得我。

她还在跟我斗嘴。

这不就够了吗?

我还要奢求什么?

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瓜……瓜就瓜吧。”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

“只要你不嫌弃,就成。”

她听了我的话,小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朕才不得嫌弃你哦。”

“你再瓜,也是朕的知心哥嘛。”

她说到“知心哥”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我们俩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飘着。

在这片苍茫寂静、属于我们俩的天地之间。

静静地对望着。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

说什么都多余了。

一个眼神就够了。

一个眼神就能跨越这一千三百年的风霜雨雪。

就能读懂彼此心里那份从未改变的思念和牵挂。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天上的星星都一颗一颗地亮了起来。

她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她飘到那块巨大的无字碑前。

伸出半透明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那些被风雨侵蚀出的斑驳痕迹。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像一阵从遥远大唐吹来的晚风。

“瓜娃子……”

“这块碑还立到在啊?”

我点了点头。

“嗯,立着呢。”

“一首都立着。”

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小女孩儿般的狡黠。

“那你,看懂上面写的啥子了没?”

我也笑了。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走到她身边。

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抚摸着那块冰冷的石碑。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答。

“看懂了。”

“上面写着——”

“‘喂,你是谁?’”

她愣住了。

随即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里。

瞬间就溢满了泪水。

她笑了。

笑着笑着,那半透明的魂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知道。

她也想起了。

想起了武德九年。

利州(今西川广元)。

那个闷热的午后。

她爬在树上掏鸟窝。

我站在树下吓唬她。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

她从树上骨碌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她拍拍屁股上的土,叉着腰,冲我问出的第一句话。

“喂,你是谁?”

命运的齿轮。

就在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喂,你是谁”中。

轰然转动。

转了,一千三百年。

转到了今天。

转到了这里。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笑脸。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一场跨越了一千三百年,重逢。

就在我这个东北糙汉的傻笑声中。

和她这个西川小辣椒的哭笑声中。

又哭又笑地展开了。

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

这个陌生冰冷的二十一世纪。

对我来说。

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温度。

因为。

她来了。

我的女皇陛下。

我的媚娘。

我的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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