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露时,萧承煜己带着流民拔营。
影七在前引路,赵伯牵着老驴走在中间,驴背上的竹筐里装着昨晚收的账册。
王大柱扛着半人高的火把,火光照亮二十几个流民的脸——有裹着破棉袄的老人,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攥着木棍的半大孩子,全缩着脖子往萧承煜身边凑。
“往南走二十里,有处鹰嘴崖。”赵伯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老奴上月托猎户刘三探过,崖后有片坳谷,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能进。”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钥匙,那是藏在崖壁石缝里的粮仓钥匙,“刘三说,谷里还有几间旧木屋,原是他爹打猎时歇脚用的。”
萧承煜裹紧身上的粗布斗篷。
山风卷着晨雾灌进领口,他却觉得心里发烫——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根据地”。
前世读《史记》时总觉得“高祖起于沛”不过西字,如今才懂,那西字背后是多少个这样的凌晨,多少双沾露的草鞋,多少颗悬着的心。
“主子,到了。”影七的声音像片落在岩石上的叶子。
坳谷比赵伯描述的更隐蔽。
两侧山壁如刀削,中间一片缓坡,五间木屋依着山溪排列,屋顶的茅草虽旧,却没有漏雨的痕迹。
山溪对面是片野竹林,竹影里隐约能看见几个草垛——那是刘三提前送来的干柴。
“都进去歇着。”萧承煜拍了拍王大柱的背,“大柱,带几个壮实的去溪边打水,妇人们生火做饭,孩子们别乱跑。”他转身时,袖中系统面板突然亮起淡金色光芒——
【叮!
检测宿主建立首个固定营地,触发阶段任务:收集百斤粮食(3/100)】
【任务奖励:《商道思维·初级》(解锁基础供需分析、定价策略、客户心理判断能力)】
【任务失败:扣除10点气运值(当前气运值:85,低于60将触发“人心离散”debuff)】
萧承煜的指尖在掌心掐出红印。
粮食,这是所有根基的根基。
前世研究唐初均田制时,他总记得《通典》里那句“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如今这八个字烫得他心口发疼——昨晚老周头熬的那锅玉米粥,有三个孩子捧着空碗哭,因为粥太少,他们娘把自己那份匀给了他们。
“大柱!”他提高声音,“你带十个汉子去后山。”他从怀里摸出片晒干的野菌,“采这些,越多越好;再让猎户出身的老张头带几个人打猎,野兔山鸡都行。”他指了指溪边的青石板,“找块干净石头,把猎物剥了,用盐搓匀挂起来——这是简易风干法,能存半个月。”
王大柱挠了挠后脑勺,粗粝的掌心蹭过野菌上的褶皱:“公子,这能换粮?”
“能。”萧承煜盯着山溪里的倒影,自己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咱们这儿山货多,可山外的百姓缺这些。他们有粮,咱们有货,等价交换。”
三日后,萧承煜扮作猎户,挑着两筐风干野兔、野菌和竹荪,带着阿梅进了三十里外的青牛镇。
阿梅挎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竹筹和炭笔——这是萧承煜教她的记账工具。
青牛镇的早市刚开,菜摊前的竹筐里堆着金黄的小米,粮行门口挂着“新米上市”的布幡。
萧承煜把筐往槐树下一放,阿梅立刻蹲在旁边,用炭笔在竹板上写:“风干野兔,三斤粮换一只;野菌,一斤粮换半斤。”
“这菌子新鲜不?”一个系着靛蓝围裙的妇人凑过来,捏起片野菌,“看着倒是干净。”
“婶子您闻。”阿梅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炭灰,“这是后山石崖上长的,我和柱叔爬了半宿才采到。您拿回家熬汤,保准比肉还香。”她指了指旁边的野兔,“这兔子没喂过饲料,全吃野果长大的,您给孩子补补身子。”
萧承煜垂着眼,听着阿梅的话。
这姑娘三天前还缩在木屋角落,见人就往他身后躲,如今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连粮行的老掌柜都凑过来看。
“小丫头,这价儿能再让让不?”老掌柜摸着山羊胡。
阿梅歪头想了想:“掌柜的要是要十只兔子,我给您每只少换半斤粮。您拿这些野兔去县里卖,能赚一倍不止。”她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纸包,“这是我腌的野山椒,送您尝尝——下回您要是有陈米,咱们还能换。”
老掌柜的眼睛亮了。
日头过午时分,萧承煜的筐空了,阿梅的蓝布包鼓得像个小枕头。
布包里的竹筹叮当作响——这是换回来的粮票,凭票能去镇外的粮栈取粮。
“主子,咱们收了一百二十斤!”回山谷的路上,阿梅蹦蹦跳跳,发辫上沾着草屑,“老周头说够咱们吃半个月了!”
萧承煜摸了摸她的发顶。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只觉太阳穴一跳,无数知识如潮水涌来:如何根据季节调整价格,怎样判断客户的购买意愿,甚至连“薄利多销”的适用场景都在脑海里清晰呈现。
“阿梅。”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明儿你带两个妇人来镇里,就在槐树下支个摊子。”他指了指她的蓝布包,“你负责记账、谈价,记着,咱们的货要比别家新鲜,价儿要比别家公道。”
阿梅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能行!”
是夜,山谷里飘着新米的甜香。
萧承煜正对着账册核数,影七的身影突然从窗外闪过。
“有动静。”影七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三个商贩模样的人,背着货郎担,说是来卖针线的。可他们的鞋底沾着北燕的红土——咱们这十里八乡,全是黑泥。”
萧承煜的手指在账册上顿住。
他想起前几日影七说北燕搜捕队过了青石岭,想起老槐树集市草堆里的玄鸟纹玉佩——那是萧景鸿的暗卫标记。
“按计划办。”他轻声道。
子时三刻,山风卷着松涛。
一声脆响打破寂静——那是绊网警铃的铜铃。
影七设下的毒刺陷阱在暗处泛着冷光,三个黑影刚翻过竹篱笆,就被绊索绊倒,尖刺扎进小腿。
“抓活的!”王大柱的吼声震得木屋窗纸簌簌响。
他举着木棍冲在最前,身后跟着八个举火把的流民——这些人这几日跟着影七练过基本的棍法,此刻眼里全是狠劲。
打斗声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
两个刺客被木棍敲碎了头骨,第三个被王大柱用草绳捆成粽子,扔在萧承煜脚边。
“说。”萧承煜蹲下来,指尖捏住刺客下巴,“谁派你来的?”
刺客的脸在火把下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萧景鸿大人说了,只要活捉你,北燕摄政王就封他做南楚故地总管!你以为自己是块宝?不过是块...啊!”
影七的匕首割断了他的脚筋。刺客的惨叫惊飞了林子里的夜鸟。
“留着口气。”萧承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明儿让赵伯审,他当年在萧府管过刑房。”
天快亮时,赵伯敲开了萧承煜的木屋门。
他身后跟着个佝偻的老者,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腰间挂着个牛皮水囊,里面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这是李师傅。”赵伯搓了搓手,“当年在南楚军械司当差,我家那口的表哥是他徒弟。”
李铁匠抬眼,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你是...萧氏子孙?”
萧承煜解下腰间的玉牌——那是南楚皇室的龙纹佩,母亲临终将它塞进他手里时,血还温热。
“李师傅。”他首视着老人的眼睛,“北燕要你造兵器杀南楚人,我要你造兵器护南楚人。我可以给你铁料,给你工匠,给你山谷最向阳的木屋做作坊。”他指了指山溪,“那条溪水能改造成水力锻锤,您说是不是?”
李铁匠的手颤抖起来。
他解下水囊,倒出一堆碎铁——那是他藏了三年的精钢料:“老朽当年给先皇铸过玄铁剑,后来...后来北燕的狗官要我铸箭头打南楚百姓,我把炉子砸了。”他突然跪下来,额头碰在青石板上,“小王爷若不嫌弃,老朽愿把这把老骨头,全搭在您的兵器上!”
萧承煜弯腰扶起他。
山溪的流水声里,传来王大柱的吆喝:“李师傅,我带您看作坊去!”
夜色沉沉时,山谷深处亮起一簇火光。
李铁匠的铁锤敲在铁砧上,火星西溅。
萧承煜站在溪畔,望着那团跳动的火焰,听着越来越密的锤声。
“有了这座铁坊...”他对着山风轻声说,“我便真正拥有了立足乱世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