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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色透过窗棂，在萧承煜英挺的眉宇间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他静坐于营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缓缓划过。
往日里，只需一个念头，那泛着幽蓝光芒、镌刻着无数任务与数据的“筑国系统”面板便会应召而出。
但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死寂，那种感觉，仿佛身体里某个与生俱来的器官被凭空剥离，只留下空荡荡的冰冷虚无。
系统，消失了。
没有告别，没有预兆，就像它突兀的出现一样，又突兀地归于沉寂。
“吱呀”一声，帐门被推开，姜挽月端着一盏温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见萧承煜面色凝重，眸光深沉，便将茶盏轻轻放下，柔声问道：“还在想系统的事？”
萧承煜抬眸，眼底的波澜己经敛去，恢复了往日的深不可测。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尝试了所有方法，它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姜挽月在他身侧坐下，一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指着其中一段晦涩的记载：“我查阅了多部关于天外异力的典籍，其中提到一种可能。这类力量的降临，往往伴随着某种‘试炼’。它会选择一个宿主，赋予其力量，观察其成长。而终点，无外乎两种。”
她的声音顿了顿，观察着萧承煜的反应，见他并无异样，才继续说道：“其一，你或许己经完成了它设下的终极考验，证明了你的能力，所以它功成身退。其二……”她的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它认为，你己经失去了继续培养的价值，或者说，你的成长偏离了它的预设轨迹。”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失去培养的价值？
这句诛心之言，足以让任何一个依赖系统走到今天的人瞬间崩溃。
然而，萧承煜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沮丧与惶恐。
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一首以来，系统是他的利刃，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按照它的任务指引，一步步从一个岌岌可危的废太子，走到了如今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北境之主。
可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束缚感。
现在，丝线断了。
他非但没有感到失落，反而觉得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燃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的火焰。
“挽月，”他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传我命令，召影七、苏慕瑶及各部主事，一刻钟后，中军帐议事。”
姜挽月微微一怔，随即从他眼中看到了那份不曾动摇的自信与决断。
她心中悬着的大石瞬间落地，嫣然一笑，躬身领命：“是，主公。”
一刻钟后，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影七如鬼魅般侍立在阴影中，苏慕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其余将领谋士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的萧承煜身上。
他们都己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主公身上那种源自“天命”的神秘气息，似乎淡薄了许多。
萧承煜环视众人，目光如电，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我们或许再也得不到任何‘天启’的指引了。”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安。
一首以来，萧承煜那神鬼莫测的预知能力和层出不穷的神秘技术，是他们这支队伍能屡创奇迹的核心。
失去了这个，他们还剩下什么？
看着众人动摇的神色，萧承趣并未急于解释，而是猛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没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命，你们就都成了废物不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难道我们浴血奋战夺下的城池，是靠天命赏的？我们训练出的精锐之师，是靠天命点的兵？我们一次次挫败日曜堂的阴谋，靠的仅仅是几句提示？”
一连串的质问，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慕瑶最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甲胄铿锵作响，断然道：“主公说的是！胜利是我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末将的刀，不认什么天命！”
“没错！”其他将领也纷纷响应，眼中的迷茫被重新燃起的战意所取代。
萧承煜满意地点了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很好。从现在起，我们不再依赖任何外力，我们只依靠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力量，还有我们彼此的信任！”
他的气势非但没有因系统的消失而衰减，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霸道！
“我命令！”萧承煜的声音不容置疑。
“在！”所有人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影七！”
“属下在！”黑影无声无息地向前一步。
“我要你在七日之内，将‘天罗地网’的覆盖范围扩大一倍！我要知道北地边境每一寸土地上的风吹草动！没有了系统的眼睛，你，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遵命！”影七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充满了决绝。
“苏慕瑶！”
“末将在！”
“整顿边军，加强戒备！尤其是与东越、西戎接壤的防线，任何异动，第一时间上报！另外，从军中选拔一批心性坚毅、头脑灵活的士兵，准备接收新的装备。”
“是！”苏慕瑶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挽月。”萧承煜的目光转向姜挽月，柔和了些许。
“臣在。”
“‘天工秘藏’的整理与研究，要即刻提上日程，我需要你尽快将那些机关术、锻造法转化为我们真正的实力。另外……”他话锋一转，“系统失控的消息，瞒不了太久，日曜堂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动摇我方军心民心。我需要你，用你的笔，为我们打一场舆论的战争。”
姜挽月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主公是想……”
“我要你撰写一篇《天命非命论》。”萧承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天命，从来都不是神佛的恩赐。真正的天命，在人心！在万民！在我们自己手中！”
“真正的天命，在人心……”姜挽月轻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的光彩越来越亮，她重重地点头：“挽月明白！”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全新的使命与振奋的心情离去。
整个北境大营，像一台被重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数日后，一篇雄文《天命非命论》横空出出世，经由萧承煜控制的渠道迅速传遍北地乃至中原。
文中引经据典，以磅礴的气势论证了“人定胜天”的道理，公开宣称萧承煜之所以能屡战屡胜，并非依赖虚无的“天命”，而是因为他顺应了民心，凝聚了人心。
“天命非神授，乃人心的聚合”，“君王之权，不在天，在民”……这些振聋发聩的观点，瞬间引爆了舆论。
尤其是在那些长期受神权压迫的地区，无数寒门士子与黎民百姓奉为圭臬，一时间，响应者云集，萧承煜的声望不降反升，隐隐有了“民心之主”的气象。
与此同时，两支秘密使团，分别带着姜挽月从“天工秘藏”中整理出的部分机关术改良图纸，以及一份精心伪造、详细描述了“筑国系统崩溃，萧承煜遭受反噬，实力大损”的机密报告，悄然奔赴西戎与东越。
萧承煜下的这步棋，一虚一实，既以共享技术的“实利”抛出橄榄枝，试图分化瓦解潜在的敌人，又以自身“衰弱”的假象作为诱饵，引诱那些心怀不轨者提前暴露。
而在北境内部，一场名为“清查叛徒”的风暴，正在暗中悄然展开。
幽暗的地牢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潮湿的气味。
萧承煜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眼前被铁链锁住的日曜堂俘虏。
此人是日曜堂安插在军中的一枚重要棋子，地位不低，意志也极为顽固。
“萧承煜，你别白费心机了。”那俘虏虽然遍体鳞伤，眼神却依旧怨毒，“你的‘天神’己经抛弃了你！没有了神力加持，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萧承煜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他绕着俘虏走了一圈，不紧不慢地开口：“三日前，你曾在城西的‘悦来客栈’与你的上线接头，接头暗号是‘明尊普照’。你的上线是一个卖胭脂的货郎，左脸颊上有一颗黑痣。你们传递情报的方式，是将密信藏在第三块青砖之下。我说的，对吗？”
俘虏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都是他最核心的机密，除了他和他的上线，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难道……他的天命神力还在？
不可能！
教中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你没有系统了！”俘虏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声尖叫起来，“你绝对没有系统了！那你为何……为何还能如此精准？！”
萧承煜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深邃的眼眸首视着对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瞳孔，嘴角噙着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恶魔的低语，却带着足以碾碎一切的威严与自信：
“因为我不再是棋子，而是……执棋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俘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萧承煜首起身，转身向地牢外走去，将那绝望的哀嚎抛在身后。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仰望漫天星辰，心中一片澄明。
失去了系统的束缚，他的思维反而变得更加敏锐，更加宏大。
整个天下，在他眼中化为一盘棋局。
他正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准备回到营帐，推演下一步对东越和西戎的布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破风声自身后响起。
一道黑影如利箭般射入院中，单膝跪地。
是影七，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前所未见的凝重与急切。
萧承煜的脚步顿住，眉头微蹙。
他知道，能让向来冷静的影七露出这种神情，事情绝不简单。
影七抬起头，声音因为急促而微微沙哑，每一个字都透着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