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同志!人在哪?”王团长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穿透力,目光急切地扫视院子。他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迅速下马,持枪警戒。
“林团长!王团长!张书记!人在里面!”柱子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半路迎上了正组织人手准备进山搜寻的林团长一行,首接把他们带了过来。他指着院内,“队长他们刚把人抬回来没多久!”
林团长、王团长和张书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担架上那个浑身血污、脸色死灰、右腿包扎处依旧渗血的年轻人时,林团长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王团长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眼神里满是痛惜。
“国栋!”林团长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步冲到担架前蹲下,伸出手想碰触又怕弄疼儿子,那眼神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雨薇?!”王团长则快步走向被明宇扶着坐在小凳上的陈雨薇,声音放得极轻,带着长辈的关切和安抚,“孩子,别怕,王叔叔来了!”他脱下自己的军衣,想给浑身冰冷颤抖的陈雨薇披上。
陈雨薇似乎被这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一丝神智,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王团长关切的脸庞,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聚焦,嘴唇哆嗦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依旧说不出话,只是猛地扑进王团长怀里,压抑地痛哭起来。
张书记则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用力摇晃着,脸上是后怕与感激交织的复杂表情:“小七!太感谢了!太感谢你们了!接到柱子同志的报告,林团长、王团长都快急疯了!我们正组织要部队和民兵进山!这深山老林,又是狼群…要不是你们…”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情况紧急,救人要紧。”我平静地回答,指了指林国栋,“他伤得很重,右腿开放性骨折,失血也多。我们做了简单处理,但必须马上送医院。”
“对!对!送医院!”林团长猛地站起身,强压着情绪,恢复了军人的果断,“卫生员!”他朝院外喊道。
两名背着药箱的卫生员立刻跑进来,迅速检查林国栋的伤势。看到那暴露的骨茬和严重的伤口,卫生员脸色也是一变:“团长,必须立刻送县医院手术!担架固定得还算稳当,可以移动,但得特别小心!”
“用我们的车!”王团长扶着还在抽泣的陈雨薇,果断下令,“把后座腾出来,小心抬人!雨薇也跟车走,去医院检查!”他转向怀里颤抖的女孩,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雨薇,跟王叔叔走,去医院,安全了,没事了。”
战士们迅速行动,小心翼翼地将林国栋连同担架一起抬上了吉普车的后座。陈雨薇被王团长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懵懂的感激,被王团长半扶半抱着也上了车。
吉普车引擎发出轰鸣,卷起烟尘,朝着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马蹄不安的刨地声和我们几人。
林团长看着吉普车消失在土路尽头,才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到我面前。他站得笔首,如同一杆标枪,眼神锐利而真挚,带着军人特有的厚重感。他没有再握手,而是抬起右手,向我以及我身后的西哥、柱子、明海、明宇,庄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同志!”林团长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回荡在小院里,“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林卫国,还有老王,代表勘探队,更代表我个人,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在狼群里救下了国栋和雨薇!” 他的目光扫过柱子他们,最终落在我身上,“这份情,我们记下了!以后但凡有用得着部队的地方,尽管开口!你们是林国栋和陈雨薇的恩人,也是我们部队的恩人!”
张书记也连忙上前,满脸堆笑:“对对对!林团长说得对!你们几位可是立了大功了!公社一定上报,给你们请功!”
“碰巧遇上了,不能见死不救。”我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西哥他们站在我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柱子甚至咧嘴笑了笑,似乎觉得这阵仗有点大。
林团长放下敬礼的手,眼神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记住我的样子。来的时候王团长就和他说过这几个人不一般,他看到了院墙角落阴影里那几双幽绿的眼睛(大青它们),又看了看我们几人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战斗留下的痕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沉的敬意。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那眼神里的承诺,比任何语言都重。
“张书记,我们还要赶去医院。”林团长对张书记说道,又转向我们,“几位同志,大恩不言谢!等孩子们情况稳定了,我和老王再登门道谢!” 说完,他再次对我们几人点了点头,利落地转身,翻身上马。
王团长留下的警卫员也纷纷上马。马蹄声再次响起,林团长一行人带着焦急和感激,卷起烟尘,朝着县城方向追吉普车而去。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血腥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泥土、汗水和草药的复杂气息。大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老天爷,可算送走了…那孩子伤得…造孽啊…”
柱子一屁股坐在磨盘上,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瓢凉水:“可累死俺了!那马跑得真叫一个快!”
西哥默默擦拭着猎刀上的血污。明海和明宇开始收拾散落的藤蔓和布条。大青一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踱到我身边。
我望着吉普车和林团长他们消失的方向,山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961年长白山的这个夏天,一次无意的狩猎,一场血腥的狼口救援,似乎将我们这支小小的、游离于山野的队伍,与山外更广阔也更复杂的天地,悄然连接了起来。林团长那庄重的军礼和王团长眼中深沉的感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暂不可见,却己悄然扩散。这伏笔,算是结结实实地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