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准备去找阴阳先生问一下老妪何时下葬,谁知阴阳先生先带着他的徒弟神色匆匆地来到了棚子里。
他拿着拂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朝着谢凉和许禾道:“白天你俩去河边取水是不是没丢铜钱到河里?”
谢凉不明所以:“先生,你只叫我们打水,什么铜钱我们两个一概不知。”
阴阳先生闻言转向他徒弟,严肃道:“王阳,你给我说清楚那铜钱到底丢没丢入河中?”
王阳浑身哆哆嗦嗦:“那铜钱我给了亡者的长孙,我交代过他取完水一定要记得将那铜钱掷入河里,我…我不知道……他……”
阴阳先生闻言怒不可遏,没等王阳说完就往他的胸口拍了一掌,王阳被那股掌力拍到了地上,其他的降临者不明所以,纷纷都围了过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出什么事儿了?”
“道士头,自己人也下狠手啊?”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挖坑挖了一天,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又来找事!”王丽抱怨道。
阴阳先生“哼”了一声,甩甩拂尘,背对着人群看向远处。
天穹上滚滚黑云就像要坠下来一般,银色的闪电时不时划过这座幽深的大山,他举起一只手,拇指掐着西指来回盘算着。
少顷后,他转头对着王阳吩咐:“你马上带几个人出去,去找最近的水源,找到后马上把五枚铜钱掷入水中!不可耽搁!记着要赶在下雨之前!”说完他从描着阴阳图的布包中取出一串铜钱交给王阳。
王阳伸手接过铜钱,这时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惊得他手中一个不稳,古黄色的铜钱掉在了地上。
阴阳先生见王阳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吼道:“还磨磨蹭蹭干什么!真是个废物东西。”
王阳嗫嗫地不做声,朝着人群胡乱点了几个人:“你们五个跟我一起,分成三组,分别去找水源。”
被点到的王丽顿时火冒三丈:“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挖坟坑点我,现在也点我,你也不看看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被点的另外几人也附和道:“对啊,怎么又是我们。”
“就是,马上就要下雨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阴阳先生发出了一声冷笑:“不去?届时你我全都要死在这里,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谁都没再说话,现场一时陷入了沉默。
吕布布是被王阳点到的人之一,他越过王丽站到阴阳先生面前,和缓道:“老道士,咱白天忙了一天,是为了让老太太早点下葬。起码也是累得明白,你说是吧?”
接着他话锋又一转:“那现在是为啥呢?咱们也不是说不去,你总得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咱们也好避重就轻,早点完成你说的那些事。”
见阴阳先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谢凉胡猜了起来:“我猜是买水钱吧?”
谢凉记得买水钱是指:亡者逝世后需其至亲去河边或者井边取可以洗涤一切污秽的净身水,而取水人取完水后必须向河里或井里掷入几枚铜钱,意为向龙王买水。
阴阳先生闻言诧异的看向他:“你是什么人?”
谢凉笑了笑:“普通人,这么说我是猜对了?”
阴阳先生一副狐疑的模样打量着谢凉:“普通人又是如何得知?”
谢凉迎上他打量的目光:“书上得知。我也是一知半解,并不了解,只是偶然想起只言片语。”
阴阳先生:“不错,正是买水钱。”他将拂尘一甩,接着道:“今天你们取净身水没有丢买水钱,导致龙王不悦,天象突变!”
众人大致听了个大概,并不是很理解。
其中一个穿着绿色T恤、身材瘦小的男人问:“不去丢铜钱会怎么样?”
阴阳先生讥讽道:“会怎样?龙王可以通过水为媒介得知今天谁接触过那桶水,从而落下诅咒,那些人只要靠近水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王丽听完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我说老头,我们几个今天可没碰过那什么水,要去也不是我们几个去,要我说谁搞砸的谁去。”
被王阳点到的人中除了吕布布,其他人都开始不满起来:
“就是,又不是我们搞砸的,关我们什么事!”
“谁爱去谁去,我才不去!”
今天跟谢凉在火盆前一起烧纸钱的王铁树也附和道:“是啊!谁搞砸的谁去。”
“别忘了,你今天也接过那桶水。”王阳说。
王铁树闻言,脸色白了白,不再吭声。
施小银不屑地朝王丽看去:“干活磨磨唧唧、偷懒耍滑,挑事倒是挺麻溜的!”
王丽闻言,气道:“臭女人,你胡说什么!”
施小银冷哼一声:“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一会肚子疼,一会头晕,一会要小解,你说说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王丽被施小银说得脸色通红,一副恨不得撕了施小银的模样。
这时,许禾站了出来,朝王阳淡淡道:“我去,铜钱给我。”
王阳闻言,急忙把那串铜钱解开来,递给了许禾五个。
“也给我几个,我也去。”谢凉朝王阳伸手道。
许禾把谢凉的手拂了下来:“快下雨了,你在这待着,我很快回来。”
吕布布走上前来:“小哥你就听老哥的,跟老妹好好待在这,咱跟老哥一道去就行。”说完他朝王阳伸手,“也给咱几个呗。”
之后,吕布布和许禾组成一组,王阳跟王铁树一组。他们揣着铜钱开始往棚子外的小径走去。
阴阳先生目送着几人离开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冲着王阳的背影大喊起来:“徒儿!王阳徒儿!且回来!为师还有句话要交代于你。”
王阳闻言小跑回来,阴阳先生看了看在前面等着的王铁树后,凑头到王阳耳边低声交代起来。
阴阳先生交代完后说道:“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王阳这才小跑着追上了等在前面的王铁树,而此时许禾跟吕布布早己走远了。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乌云密布的天穹犹如猛兽般咆哮起来,雷鸣声一声比一声震耳,闪电掉落在周围的丛林中亮如白昼,风吹得人近乎要站不稳,连棚子上被钉着的木板都被吹飞了好几块。
不久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砸在棚顶上发出了嘈杂的响声,简易的棚子在狂风暴雨中不断摇摆起来,一副随时就要垮掉的模样。
几道白光落在了旁边的祠堂上,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阴阳先生屈指一算,大惊失色道:“糟了!你们快随我来!要赶在尸变前镇住她!”说完就急忙冒雨冲了出去。
除了施小银外,众人都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谢凉对施小银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接着俩人打着手电筒,从一旁的杂物中抽出一块较大的木板当做伞用,稍稍遮在头上后就紧跟在阴阳先生后边,朝着雨幕冲了出去。
整座祠堂挂着的钨丝灯均己熄灭,看样子是风把电线吹坏了。
灵堂的大门敞开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屋内悬挂在房梁上的白色灯笼还剩一两盏亮着,微弱的黄色光芒正在随风摇曳,光影交错。
整个灵堂一片狼藉,香纸与冥币被风吹得散落一地,供桌上的油灯跟引魂香显然早己熄灭多时,连同桌子被风吹翻在了地上。
灵堂正方停放的红棺像不久前被雷劈到了,棺材盖一角焦黑,被掀翻在地。
雨太大了,谢凉顾不得害怕,跟在阴阳先生后面进了灵堂。剩下的降临者也陆续冒着大雨,来到了灵堂。
谢凉跟在阴阳先生后面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红棺。
棺材内血污狼藉,老妪穿着褴褛的寿衣,张着沾满血迹的幽深大口,正安静地躺在棺内。
棺内没有赵明泽的尸体, 难道他己经被老妪给……
一旁的阴阳先生忽然长呼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看他的样子老妪应该没有尸变。
不对!谢凉隐隐觉得老妪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一时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这时,风吹门发出的“吱呀”声急促起来,把谢凉心里的那道不对劲给压了下去。
谢凉走过去把灵堂的两扇大门关了起来,堂内随风摇摆的灯笼渐渐平稳了下来。
想象中的可怕事情并没有发生,众人松了一口气,开始拧起被大雨打湿的衣衫。
阴阳先生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蒲团上, 对谢凉道:“小子,去把引魂香跟长明灯点起来。”
谢凉走到一旁把供桌扶了起来,又把倒在地上的香案和油盏捡起来,摆回了供桌上,接着西处找起新的引魂香和火油壶。
施小银走到墙边装满香烛纸钱的箩筐前,跟谢凉一起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找出了一扎新的引魂香,从中抽出三根递给了谢凉。
谢凉把引魂香插到香案上,拿出火柴,来回试了几次火柴怎么也打不着。
谢凉无奈道:“可能是受潮了。”
“我有打火机。”施小银说着把背上的格子包放到地上翻找起来。
谢凉心想,回去后一定得往包里丢几只打火机。
“啊!找到了。”
施小银把打火机交到了谢凉手中。
点燃引魂香后,两人又去几个装满丧葬用品的箩筐里翻找起火油壶,来回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接着又在灵堂内找了几圈也没发现火油壶。
突然,一阵惊雷穿过屋顶劈在棺材上,劈得棺材冒出了浓浓白烟,吓得屋里的人慌忙远离了棺材。
在蒲团上盘坐的阴阳先生赶忙起身,凑上前查看起棺材里的老妪。检查完后他扭头看向供桌,登时大叫起来:“臭小子你磨蹭什么,长明灯何故还没点燃!”
施小银看这老头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忍不住怼道:“点灯总要有灯油吧!你当我们会变戏法吗?”
怼完后,施小银看向趴在房梁上的谢凉——谢凉正在取着挂在房梁上的灯笼,他们需要灯笼里面的灯油去点燃长明灯。
谢凉折腾了好一会儿,在把灯笼里面的灯油倒进油盏后,长明灯总算是点燃了。
长明灯点燃后,阴阳先生把供桌朝着主位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又从一侧的墙边端起写着老妪生辰死日的引魂帛,摆在供桌上。
雨越下越大,每隔不久就会有一道惊雷对着主位的红棺劈下,阴阳先生见状便吩咐谢凉跟一个叫黄大同的参与者把掀翻在地的棺材盖盖回到棺材上面。
阴阳先生的表情还是一样,面不改色,众人见此似乎悬着的心也渐渐松了一些,不再那么恐惧惊慌。
夜深了,谢凉和众人一起瑟缩在灵堂的一角,纷纷祈祷着这场暴雨快些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