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看看?”
施小银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很快动作麻利地打开了摆着的几个箱子。
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珠宝和精美的华服,奇怪的是,这些衣物看起来都像是身材偏瘦的少年才能穿的。
“这衣服给你穿是不是刚刚好?”施小银开玩笑般说道。
“呃……可能有点紧,十七八岁的时候能穿吧。”谢凉捂着嘴说。
施小银用手电筒扫了周围一圈,说:“看来没别的发现了,先上去吧。”
两人上来后,在一楼的甲板上吹起了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施小银望着远处的海面说:“这些水手好像不会说话,从没见它们开口过说话。”
“嗯,毕竟不是人,不会说话也正常。”
“也对,在小世界里,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月光的冷辉越来越亮,照着这片诡异的蓝黑色大海。
施小银从挎兜里掏出怀表,指针快指向十二点了。
“走,到船舷这边躲着,它们可能马上要出来晒月光了。”,施小银低声对谢凉说。
“嗯。”,谢凉应了一声,跟着施小银走到船舷边。
过了半晌,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从船廊那边传来,那些水手出来了,它们脚步悠然,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甲板上。
“嘶啦”声接连响起,他们纷纷把身上披着的人皮撕下来,挂在一旁的栏杆上。
“好像有只人鱼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它的皮是不是‘长’出来一些了?不过颜色不一样,显得好奇怪……”施小银盯着鱼人身上颜色不均的皮肤说道。
谢凉压低声音:“不是长出来的,是贴上去的。你看它肚子那块白色的皮肤,那图案看上去是不是像之前死了的那个女人脖子上的纹身?”
“脖子那里,对,有点印象。”
谢凉看着不远处正在甲板上晒月光浴的人鱼对施小银说:“我去引开它们,你趁机去偷人皮,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全跟过来,你小心点。”
施小银想了想,说:“这样,你等会先出去弄出点动静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我趁乱拿两张人皮,再把剩下的全丢海里。这样它们就得下海捞皮。我们再趁它们下海时,披上人皮去看看能不能把新娘带出来。”
“嗯,试试看,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谢凉说完,拿起船舷边的长杆抄网,准备去吸引海怪注意:“动作要快,我引它们去底层的船舱,那边另一头有个小通风管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从那里爬出来。”
施小银指着高高的排气管:“那个管道?”
谢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点点头:“没错,就是那。”
“那么高,你小心点。”说完,施小银绕着船舷跑向另一边。
谢凉拿着抄网走到了一旁的栏杆上,用力敲打起旁边摆着的铁桶,物体相撞在黑夜里发出了刺耳的哐哐声。
顷刻间,它们反应过来后都扭头朝他看来,谢凉甚至能从它们怪异的鱼头“读”出开心的表情。它们迅速起身朝他扑来。
鱼人黏腻的下肢贴着船板挪动时发出了吱吱的声音,让谢凉不禁觉得头皮发麻。人鱼移动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谢凉朝它们做了个挑衅的手势,大声喊道:“来追啊~快来追我呀~死鱼~”
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朝底层跑去,身后的海怪朝他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
施小银趁海怪被谢凉引开,飞快地跑过去甲板的栏杆旁拿到了两张人皮。今晚的风向不对,她把剩下的六张人皮抛向船外时,海风又将人皮吹回,挂在了桅杆上。
施小银瞅了眼横桁上的人皮,心道,算了,不管了,万一丢了它们的皮破坏了小世界的规则,就得不偿失了。
拿到人皮后,她迅速跑到一间空船房,套上腥臭的人皮,强忍着反胃,朝二楼新娘的船房跑去。
“吱呀”一声,施小银打开新娘船房的两扇大门。房内油灯亮着,她试探性地伸手穿过房门中间的水幕——套上人皮后,阻力果然消失了。
新娘住的是带客厅的船房。施小银穿过狭小杂乱的客厅,推开新娘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那新娘正坐在梳妆台前,旁边站着两个纸人,正为她梳着乌黑的长发。
两个身上画着红色花袄的纸人听到动静,僵硬地转过身,眼珠滴溜溜地转,随后拿起桌上的剪刀和簪子,一副要朝她扑上来的架势。
新娘应该己经察觉到她的闯入,但她没理施小银,自顾自地咳起来:“咳咳…咳……”
随着她的猛烈咳嗽,两个纸人又转回去,放下手中的剪刀和发簪,轻拍起那新娘的背脊。
过了一会儿,新娘像是缓过来了,她轻声说:“你是送嫁的人吧。”
她的声音充满悲凉,毫无初嫁的喜悦,仿佛这一趟就是奔着死路去的。
“嗯,我想知道你要嫁的是谁?”
纸人扶着坐在凳子上的新娘缓缓转身,她目光轻柔,苦笑道:“嫁?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悲伤的声音清晰悦耳,却满是绝望。
施小银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新娘的出色容颜——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就像从未见过谢凉那么好看的男人一样,一时出了神。
新娘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它们每隔一年就会出现在村子的海岸边,村里每都会献上大批珠宝华服,还有像我这样的人。我们不过是诅咒的牺牲品。”
施小银回过神,皱眉问:“‘它们’是指这些水手吗?”
“嗯,你肯定发现它们不是人了,不然也不会披着它们的皮进来。”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进来,你好像就看穿了我。”
“因为你身上没有它们的腥臭,虽然披着它们的人皮,但人类的气息我能闻到。况且,它们只会进来丢下食物就走,不会停留……”
也许是话说得太多,新娘又咳嗽起来,捂嘴的素色手帕己染满鲜血。
“你说的诅咒?是什么样的诅咒?”
施小银见她咳得厉害,忍不住从桌上的瓦罐里倒了杯水放到她坐着的梳妆台前。
新娘拿过水杯抿了一口,接着说:“我们村世代靠捕鱼为生。大概十多年前,有一场飓风把村子里的一艘船吹到了很远的远海,没有人知道那是哪里。船上的人捕不到任何的东西,连藻类都没有。他们被困在那片死寂的海域很久,久到食物和水都耗尽了……”
施小银看了眼手上的机械表,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谢凉那边能拖多久,想着要不要把她掳走再问。最终她还是打算在这问清楚,怕万一把新娘折腾没了。
“然后呢?”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漂到了一个小岛。那岛上只有一个少年。他们以为下船就能找吃的,可那岛上什么都没有,仿佛那少年不用吃东西一样。他们以为少年把食物藏起来了,就把他绑了起来,不管他们怎么抽打逼问,少年都一言不发。最后他们只在岛上找到一点淡水。但他们己经饿了很久了,一点淡水对他们来说根本起不了什么用……”
新娘接着像是想起恐怖的事,脸色惨白得几乎像个死人一样:“他们把少年绑回了这艘船……”
“这艘船?”
“对。因为太饿,他们就把少年吃了……”
施小银没太惊讶,她以前看过类似的海难新闻,那上面就报道过关于人吃人的事情,“所以诅咒是那个少年下的?是个什么诅咒?”
“咳…咳咳…是……,这些都是船里唯一一个回到村子后只活了三天的村民说的。他还说少年就好像知道自己会死,死前下了诅咒,那也是少年唯一说的一句话,那句话是‘吾死后将瘟疫遍布,食吾之身者将永坠黑暗。’但他们只当他是害怕了才胡言乱语。”
新娘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每说几句就咳一阵。施小银焦急地又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她怕谢凉拖不住海怪。
“他们杀了少年后,每天分食他的尸块,靠着那些尸块才走出了那片海域。剩下的不能吃的骨头他们就碾碎了,丢进海里用来当做捕鱼的诱饵。不久后,吃了人肉的他们开始发烧、身体溃烂流脓,只有吃得最少的那个人活着回到了村子……”
新娘捂着嘴的指缝间又咳出了一些鲜血,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那人把瘟疫带回了村子,那一年村里死了很多人,原本几千人的村子只剩下几百人。村长没办法了…咳…就去外地请了个有名的神婆回来,她算出船上面的诅咒被那个活着的村民带回了村子,接着她就到船上作法,并要求村长往船上放了很多金银珠宝,才把船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