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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抿了口酒，眯眼望着三个山头围出的碗状谷地。东南坡的桦树林刚冒出嫩芽，山溪正从北坡石缝里渗出来，在未化尽的残雪间汇成银线。他想起年轻时听风水先生说过，这叫“三龙捧寿“的地势，最是聚财纳福。
日头偏西时，屯里老少爷们儿都聚来看热闹。张老爹拄着拐棍踩了踩新夯的屋基，忽然用烟袋锅敲了敲儿子后背：“西厢房檐头再高一尺。“老人望着北山坡喃喃道：“山洪下来时，水头能矮三分。“
暮色渐浓，张连营站在初具轮廓的房基上。晚风掠过他结满盐霜的衣领，带着冰碴的凉意。东南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是通往县城的夜班货车。他摸了摸怀里秋香新绣的荷包，盘算着明天该去公社批三十斤钉子——县砖厂那五万块青砖，也该到货了。
晨雾未散，青砖己在驴车上码成小山。张连营摸着冰凉的砖面，指腹沾了层薄霜。县砖厂会计扒拉着算盘珠子：“五万整，一块不少。“他刚要摸烟，突然听见身后马蹄声碎。
“连营哥！“家伟滚鞍下马，皮袄上结着冰碴，“北坡化雪了，沟里的冰凌子涨得老快！“张连营心里咯噔一声，去年这时节山洪冲垮了王寡妇家猪圈的情形突然浮现在眼前。
夕阳压山时，三十辆驴车蜿蜒在盘山道上。张连营走在最前头，忽然驻足。东南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远处云层像浸了墨的棉絮，正往三龙捧寿的谷口翻涌。
当夜暴雨倾盆。张连营蹲在新房基旁，马灯在风里打摆子。混着冰碴的山洪从北坡冲下，却在深过丈余的地基沟前分成两股，顺着预留的排水槽奔向西边野枣林。
张连营看着眼前分成两股的水流陷入了沉思，虽然他作为重生人士，经验丰富，但也不是神，啥都会，啥都懂、这个排水就给他上了一课。后续他也是想到了，以后有电了怎么弄，是不是提前留好线管。
想着想着又嘲笑了自己一番，现在哪里会用到线管，电线首接扯就行了。俗话说得好，“快一步是天才，快两步是疯子”。本来张连营是想着一步到位，看来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回到家，张连营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端在手里，也不喝，在那发呆。秋香现在也知道，张连营喜欢沉思的时候喝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连营哥，你怎么了？”
张连营也是反应过来，这种盖房子的大事，不能自己一人就定下来，还需要问问秋香的意见。
“秋香啊，你觉得房子应该怎么盖啊？”
“啊！怎么盖，现在不是盖的挺好吗？”秋香也是一脸疑惑。
张连营也是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但也是决定了，就先这么盖，不用那么豪华，现在这个时期还早，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有电了，有电器了，实在不行就再盖呗。
反正现在地方够大，现在实际需要的就是用几间房子来当仓库，用来放毛皮、肉、等各种杂物。
张连营想明白这些也不再纠结了。也是转头向秋香说着：“做饭了吗？饿了”。
七天后上梁，七八个壮汉抬着百年红松。张连营亲自往梁上拴红布。
鞭炮声里，张连营摸着梁柱上的牡丹花纹。东南坡的达子香开得正艳，紫红花瓣落进还没干透的窗棂格。他想起前天下山去买红绸子，路过收购站，看见墙上贴的通知，大量收购防风，嘴角不自觉扬起——县药材公司要收购二十吨防风，他还专门进去问了问，每斤两毛钱，而自己北山阳坡的荒地里，野防风正顶着残雪冒嫩芽。
上梁的红绸还没褪色，北山坡己星星点点缀满黄白小花。张连营蹲在地头，指甲掐断防风草的嫩茎，断面立刻渗出乳白浆汁。“要的就是这‘奶浆防风’！“——这个时节的药性最佳，距交货只剩二十三天。
第二天张连营一大早就去找老丈人，准备在屯子里的大喇叭喊一喊，发动村里的老少爷们去采防风，采一斤防风记两分钱收。转手就能够卖两毛，这部发财了。
刚和老丈人一说，老丈人就强烈的反对，“这不是投机倒把嘛！！”，张连营忽然反应过来，是啊，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够私自买卖。
张连营也是想了想：“号召大家帮忙吧，帮我采防风，我管饭，本身我卫生室也是需要防风这味药材，”老丈人还是反对，觉得风险太大。之前觉得连营这孩子挺稳妥的，咋结了婚咋专干这投机倒把的事啊。
张连营看着强烈反对的老丈人，心想不收就不收吧，一共也就二十来天，就算是全屯子不分男女老少，都去摘防风，最多也就十吨顶天了，不到两千块钱，对于别人事一笔巨款，但对于张连营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好了，爹，不收了、不收了、我们自己摘了，自己去卖”张连营也是安慰着老丈人。
老丈人听到张连营这么说，也是放下心来，自己摘、自己卖、还是卖给收购站，怎么着都算不上投机倒把，这还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持祖国建设呢。老丈人也是应了下来。
张连营也是把消息告诉了强子和家伟两人。
晨露未晞，家伟领着他弟弟妹妹首奔阳坡老药田，强子则带着家人钻阴坡灌木丛。最叫人吃惊的是老丈人，他竟把墨斗改成丈量工具，领着丈母娘沿山溪找“水防风“——这种长在溪边的药材虽瘦小，药性却比山上的烈三分。
张连营和老爹两人也是把北坡的防风给摘了。
半月后，离最后交货还有八天，张连营看着一吨多点的，药材堆满新盖的仓房。老丈人和丈母娘老两口摘的水防风也放在了这，单独堆在一旁，让张连营一块捎着卖掉。张连营看着满屋的防风，寻思着得下山一趟，提前交一批，万一人家收够了，不收了就砸手里了，老爹叼着烟袋绕货堆转了三圈，突然指着一旁的水防风草：“连营，这个水防风也按这个价？”
张连营也是笑道：“爹，估计不会，明天我下山一趟，先卖一批，顺便带点水防风，问一下这个价格，要是价格低，咱就留着自己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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