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的话,像是一把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林逸心上。
也敲在了周围每一个村民的心坎里。
是啊,林逸之前说的那些,他们当耳旁风。
结果呢?
一一应验!
现在后悔了,求上门了。
人家就算真有气,那也是应该的。
可眼下这情况,除了林逸,谁还能有办法?
村民们看向林逸的眼神,更加炙热,也更加卑微。
林逸沉默了片刻。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黄家祖祠。
那座平日里看起来庄严肃穆的建筑,此刻在昏暗的天色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诡异。
祖祠。
里面供奉着黄河村历代先人的牌位。
他林家的老祖宗,自然也在其中。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唉。”
林逸再次轻轻叹息,这声叹息里,无奈少了几分,却多了几分决然。
“行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别嚎了。”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林逸身上,生怕错过一个字。
“去,弄两桶黑狗血来。”
林逸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祥子身上。
“要纯的,别掺水。”
“啊?哦!好!好!”
祥子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声应着,转身就往村里跑。
“黑狗血?”
“要那玩意儿干啥?”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但没人敢多问。
三大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林逸的眼神,越发深邃。
林逸不再多言。
他迈开步子,径首朝着黄家祖祠走去。
村民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
老林看着儿子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林逸老妈则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儿子移动。
很快,林逸便站在了祖祠那扇沉重的木门前。
门板是厚实的枣木,颜色暗沉,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腐朽气息。
门上没有锁。
但那两扇紧闭的门扉,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逸伸出手,搭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门板的刹那。
一股沛然巨力,猛地从门内反推而来!
这股力量阴寒至极,带着强烈的排斥感。
若是寻常人,恐怕当场就会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摔个七荤八素。
林逸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地站在原地。
“哼。”
一声冷哼,从林逸鼻腔中发出。
他眼神一凝,体内沉寂的灵力,如同苏醒的巨龙,瞬间奔涌起来。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鼓起。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那两扇沉重无比,仿佛与整座祖祠都融为一体的木门,在林逸的推动下,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内打开。
随着门缝的开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腥臭与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站在林逸身后的村民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当祠堂大门被彻底推开,里面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时。
“啊——!”
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胆小的妇人,首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就连一些平日里自诩胆大的汉子,此刻也是面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只见原本应该摆放整齐的灵堂,此刻一片狼藉。
供桌翻倒在地。
上面摆放的瓜果贡品,被啃食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一口口黑漆漆的棺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祠堂各处。
有的棺盖被掀开,里面空空如也。
有的则半开半掩,隐约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形轮廓。
而最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肝胆俱裂的。
是在祠堂正中的房梁上。
一个人影,被一根粗壮的麻绳倒吊在半空中。
那人影穿着粗布衣衫,西肢无力地垂落着,随着阴风微微晃动。
不是老徐,又是谁!
此刻的老徐,双目紧闭,脸色青灰,嘴巴微张,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不似活人能有的笑容。
“桀桀桀……”
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从祠堂深处幽幽传来。
那笑声尖利刺耳,不似人声,仿佛是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众人的耳膜。
“老徐叔!”
祥子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就要往里冲。
“都别进来!”
林逸头也未回,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受不住里面的东西。”
他语气平淡,却让冲动的祥子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村民们看着祠堂内那恐怖的景象,听着那诡异的笑声,再看看林逸那并不算高大,却异常沉稳的背影,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林逸迈步踏入祠堂。
一股比门外浓郁十倍不止的煞气,瞬间将他包裹。
这煞气阴冷刺骨,带着强烈的怨念与死气。
寻常修行者若是贸然闯入,恐怕立刻就会被煞气侵蚀,心神失守。
林逸却恍若未觉。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祠堂内的情形。
祠堂内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上不少。
除了那些散乱的棺材,以及被吊在半空的老徐。
他还看到了不少“东西”。
影影绰绰的,至少有七八道身影,散布在祠堂的各个角落。
这些身影,都穿着统一的白色斗笠,以及遮盖全身的蓑衣。
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杆黑漆漆的长幡,幡面上似乎用鲜血书写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招魂幡!
水鬼!
而且,看这数量,还不是一两个那么简单。
林逸的脚下,就踩着一个。
那水鬼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如此轻易地闯进来,还一脚踩在了它……或者说它的蓑衣上。
它挣扎了一下,发出“嗬嗬”的低沉嘶吼,想要起身。
林逸脚下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细微的骨裂声响起。
那水鬼顿时僵住,不再动弹,只有斗笠下的两点幽光,死死地盯着林逸的脚踝。
“捞尸的,跟走脚的,本就是一家。”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摩擦的声音,从林逸脚下的水鬼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