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顿了顿,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哦!我想起来了!走脚,那是对赶尸匠的尊称!”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看林逸的眼神顿时又变了。
有惊讶,有怀疑,还有几分莫名的敬畏。
老人指着林逸,对众人说道:“你们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打娘胎里就开始跟尸体打交道了!”
林逸听着这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从娘胎里就开始赶尸?青天白日的,就开始说胡话了。
“咳咳。”林逸干咳两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各位叔伯婶子,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那些水鬼,贪图的无非是祠堂里的贡品香火。”
“这些东西对它们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他指了指祠堂内。
“要想今晚安生,明天的祭祖不出岔子,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一个中年汉子急忙问道。
林逸沉声道:“首先,得把这祠堂里的棺材,按照七星方位重新摆放。”
“再点上七七西十九炷引魂香,安抚先人魂灵。”
“然后在祠堂门口,撒上一圈黑狗血,用以驱邪避煞。”
“最后,在场的各位,每人最好能刺破指尖,滴几滴血在祠堂门槛上。”
“用活人阳气,震慑那些宵小之辈,免得它们去而复返,扰了明天的祭祖大事。”
林逸一口气说完,祠堂内外又是一片寂静。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几分犹豫与将信将疑。
“这…这法子能行吗?”
“又是摆棺材,又是滴血的,听着怪瘆人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林逸的胳膊。
是老林。
此刻的老林,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个臭小子!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林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怒火。
他拽着林逸,奋力挤出人群,然后转过身,对着众人连连作揖。
“各位乡亲,对不住,对不住!”
“这孩子,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从小就神神叨叨的,净说些胡话!”
“大家千万别信他的!”
说着,他又狠狠瞪了林逸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回家!”
他又扭头对村民们解释。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我看啊,就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故意进来捣乱的!”
“大家伙儿把东西收拾收拾,棺材摆回原位,也就没事了。”
老林这番话,让原本有些动摇的村民们,又都迟疑起来。
确实,林逸说的那些,听起来玄乎得很。
相比之下,老林的解释似乎更“科学”一些。
人群中,大部分青壮年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林的说法。
他们本就不太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只有少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依旧是满脸狐疑,看看林逸,又看看老林,不知道该信谁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村长祥子站了出来,挥了挥手。
“留下几个年轻力壮的,把祠堂收拾一下。”
“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祭祖呢!”
人群渐渐散去,经过老林身边时,不少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慰。
“老林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孩子嘛,有时候就是爱胡思乱想。”
“别对他太苛刻了。”
老林只是尴尬地笑着,连连点头。
他拉着林逸,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林逸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一眼祠堂。
那几个留下来的年轻人,己经开始动手收拾地上的狼藉,丝毫没有要按照他说的去做的意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
行吧,你们不信拉倒。
但愿明天祭祖的时候,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真要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雄鸡的啼鸣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
清明时节,城里人或许只是踏青扫墓,图个过场。
黄河村这样的偏僻村落,却将这古老的习俗看得比天大。
在外务工的村民,无论多远,都会想方设法赶回来,家家户户提前几日便开始忙碌。
只为在清明这天,于祠堂前摆开大宴,恭请先祖。
天刚蒙蒙亮,东方才吐露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林逸跟着老林还有他老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子祠堂走去。
空气里还带着昨夜的寒意,吸进肺里有些凉。
到了祠堂门口,林逸一眼就瞧见了。
祠堂还是昨晚那个祠堂,门槛也还是那个门槛,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显然,他昨晚那番言论,根本没人当回事。
至于那些棺材,依旧横七竖八地停在原处,更别提在棺材上插香引魂了。
林逸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得,他算是白费口舌了。
这些人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悄悄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汇聚于双眼,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不同。
祠堂内阴气依旧,只是相较于昨夜,似乎淡薄了些许。
那几口黑漆漆的棺材,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如同深渊一般,看不透虚实。
让他略感意外的是,昨夜盘踞在此的那些水鬼,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察觉到什么,自己先溜了?林逸暗自思忖。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的祭祖,或许能平安无事地进行下去。
但愿吧!
祠堂前的空地上,村民们己经陆陆续续聚集起来。
男人们将早己备好的供桌、香炉、祭品一一摆放妥当。
女人们则聚在一旁,小声地说着家长里短,目光时不时瞟向祠堂,带着几分敬畏。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闹,被大人呵斥几声后,才稍稍安静下来。
一切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等吉时一到,由村里辈分最长的老徐上前,点燃头香,完成这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仪式,便可正式开始祭祖。
老徐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沟壑。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褂子,神情肃穆。
他回头扫视了一眼聚拢过来的村民,见人己到齐,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
“时辰差不多了。”
“我这就去给老祖宗们上香,请他们回魂儿,享用供奉。”
说完,他从旁边一人手中接过三根足有擀面杖粗细的特制大香。
这香是村里特制的,每年祭祖才会用到。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平日里谁都可以随意进出,此刻却因为即将举行的仪式,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老徐的身上。
他佝偻的背脊,此刻却显得异常挺拔。
村民们屏息凝神,眼神中充满了对先祖的敬畏,以及对这年复一年祭祖传统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