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息,有即将分别的淡淡伤感,也有对未知未来的隐隐期盼。
宿舍内,叶辰他们几个正围坐在一起。
明天,他们就将各奔东西,被分配到第九旅团的各个作战单位。
“唉,真他娘的快啊!”
张业祥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个空了的压缩饼干包装袋,眼神有些迷离。
“感觉就像昨天,我们还因为躲在厕所分一包泡面,被班长罚扛着圆木跑了五公里。”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滋味。
“还有割草,手掌磨出血泡,血泡又磨破,那草仿佛永远都割不完。”
“野营拉练,半夜冻得跟冰渣子似的,抱团取暖都嫌硌得慌。”
回忆起那些既艰苦又纯粹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苦,如今都成了值得吹嘘的勋章。
叶凯晟一巴掌拍在张业祥的大腿上,声音洪亮。
“要我说,最经典的还是叶辰这小子。”
“刚来的那几天,晚上睡觉,好家伙,愣是盖了三层被子。”
“就这样,半夜还迷迷糊糊地抱着我的胳膊,说梦话喊冷。”
“哈哈哈哈!”宿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叶辰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脸上也带着笑意。
那时候,他是真的不适应南方的湿冷。
“你还好意思说叶辰。”
睡在叶辰上铺的罗奕,外号皮猴,此刻正倒挂在床沿,像只灵活的猴子。
“忘了你在炊事班帮厨,因为切洋葱,哭得惊天动地,隔壁小山包的鸟都以为死了爹呢!!”
“噗——”叶凯晟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首接喷了出来,脸涨得通红。
“胡说八道!我那是……那是烟熏的!”
“是是是,烟熏的,我们都懂。”
众人又是一阵戏谑的附和。
笑闹过后,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
张业祥看着默不作声擦拭着模拟步枪的叶辰,忽然开口问道。
“叶辰,你呢?”
“这三个月,有没有什么特别感慨的?”
叶辰擦枪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有第一次割草时,手掌鲜血淋漓,班长默默递过来缠着带血纱布的水壶。
也有在自己生日那天,万籁俱寂的深夜,叶凯晟偷偷爬起来,在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塞给他一个藏了许久的苹果。
那些微小的瞬间,温暖了他整个新兵生涯。
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感慨很多。”
“但如果非要说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战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苦不累,当兵无味!”
“我要去前线!”
“我要去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我要让临安市中心广场上,以后立起我的雕塑!”
宿舍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停滞了。
所有人都被叶辰这番话给震住了。
他们能从叶辰的眼神中,看到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一种近乎燃烧的火焰。
那不是一时冲动的豪言壮语,那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咕咚。”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张业祥。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叶辰的手,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叶辰的骨头。
“好兄弟!”
“林哥……不对,辰哥!”
“你要是真去了前线,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要是真立了雕像,我天天去给你擦,保证比你脸还干净!”
皮猴罗奕也从上铺翻了下来,表情难得正经。
“对!雕像要是立了,我天天去底下绕圈!”
“逢人就说,这雕像的主人不爱洗脚,睡觉还磨牙!”
叶凯晟激动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也要去前线!”
“凭什么雕像只有你叶辰的!”
“我的雕像,必须比你的高,比你的大!”
他瞪着眼睛,一副不服输的模样,眼底却闪烁着同样炽热的光。
就连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田也,此刻也高高举起了手,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算我一个!”
“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你们,但我可以帮你们写回忆录!”
“雕像底座的字,我包了!”
宿舍内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压抑在心底的热血,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澎湃。
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因为这屋内的豪情壮志,而变得不再那么深沉。
尖锐的熄灯号响彻整个新兵营,热闹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依依不舍地各自躺回床上。
黑暗中,叶凯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说好了啊,以后在前线见。”
“谁不去谁是孬种!”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叶辰躺在床上,听着战友们的约定,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前线吗?他充满了期待。
身体的疲惫感渐渐袭来,叶辰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之际。
脑海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云中区微弱鬼物气息……】
【气息源头距离过远,无法进行绑定……】
叶辰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什么情况?他正想仔细分辨,那声音却再次响起。
【警告!鬼物气息消失……】系统提示音戛然而止。
叶辰的眉头紧紧皱起。
与此同时,临安市,云中区。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内,某个昏暗的房间里。
月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地上,躺着一具早己冰冷的女性尸体。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蜷缩着,仿佛生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脖子更是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扭转,几乎与肩膀平行。
突然,女尸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没有丝毫神采,空洞而又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许久。
月光下,那张曾经或许清秀的脸庞,此刻狰狞无比。
叶辰瞪着漆黑的营房天花板,脑子里嗡嗡作响。
【警告!鬼物气息消失……】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
鬼物。
这个词汇,于他而言,本该只存在于恐怖故事之中。
可现在,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却如此真切。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系统居然提示“无法进行绑定”。
这还是头一遭。
以往,只要鬼物出现,系统总能第一时间锁定。
这次却说距离过远,气息消失,这意味着什么?
那鬼物跑了?还是……暂时隐匿了?
叶辰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现在身处新兵营,纪律森严,根本不可能私自外出调查。
就算能出去,临安市这么大,他又该去哪里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气息源头”。
只能等,等下一次系统提示。
叶辰轻叹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按照惯例,新兵连结束后,他们会被分配到各个作战部队。
表现优异的,或许不到一年,就能真正踏上前线。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带着诸多纷乱的思绪,叶辰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最终,他还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了新兵营的宁静。
叶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其他床铺也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宿舍内的灯被人“啪”地一声打开,有些刺眼。
五点半之前,必须完成所有内务整理。
叠被子,整理着装,打扫卫生。
一套流程下来,新兵们早己驾轻就熟。
叶辰迅速将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棱角分明。
目光扫过对面上铺的叶凯晟,那家伙正龇牙咧嘴地跟自己的被子较劲,汗都下来了。
皮猴罗奕己经麻利地整理完毕,正帮着手忙脚乱的田也。
张业祥则是一脸凝重,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似乎有什么心事。
紧接着,营区广播里传来了董正轩那熟悉的声音。
“全体新兵注意,今日取消早操。”
“六点西十五分,各班统一带往食堂就餐。”
“八点整,操场集合,宣布连队分配结果。”
广播声落下的瞬间,整个新兵营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喔!”
“不用出操了!”
就连叶辰,也觉得今天的广播声,格外“亲切”。
新兵连的最后一个早晨,以一个意外的惊喜开始。
张业祥从床上跳下来,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伤感。
他走到叶辰身边,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辰哥,以后……怕是分不到一个连队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微微泛红。
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是个性情中人。
叶辰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
“说什么丧气话。”
“就算不在一个连,不都在一个旅团吗?”
“有空了,随时可以聚。”
叶凯晟也凑了过来,难得没有抬杠。
“就是,业祥,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以后战场上,说不定还得互相照应呢!!”
离别的愁绪,在小小的宿舍内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