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霜降,应天府的梧桐叶在寒风中簌簌坠落,朱允熥望着奉天殿外飘扬的"削藩令"黄绸,指尖深深掐进龙纹柱的鎏金里。朱元璋病重卧床后,朝廷对藩王的雷霆手段正中朱棣下怀,北平城外的燕军大营里,玄色战旗早己浸透肃杀之气。
"报——!"蓝文徽浑身浴血撞开书房门,青铜面具裂痕处渗出暗红血珠,"燕军己破居庸关,通州守将..."他喉间哽咽,"献城投降了!"
朱允熥的瞳孔骤然收缩。摊开的舆图上,红色标记如毒蛇般沿着运河北上,三日连下三城的战报让他后背发凉。徐妙锦手持密信冲进来,绣鞋沾满泥浆:"宁王的朵颜三卫果然倒戈,燕军骑兵增至八万!"她展开的信笺上,"靖难"二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当夜,应天城头的梆子声混着北风呜咽。朱允熥身披玄甲登上点将台,看着下方整装待发的神机营将士。改良后的迅雷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他心里清楚,这支刚满两万的精锐,要对抗朱棣身经百战的十万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传令陈亨,死守济南!"朱允熥将虎符重重拍在案上,"那里是南北咽喉,决不能..."话音未落,又有斥候跌撞而入:"殿下!德州陷落,城中粮草军械..."
徐妙锦的九节鞭突然甩在立柱上,惊飞梁间宿鸟:"朱棣早就算准了!先取通州粮仓,再断德州军械,分明是要..."她望着朱允熥苍白的脸色,强行咽下后半句。
燕军的攻势比预想中更猛烈。当朱棣的帅旗出现在济南城外时,护城河己漂满冻僵的尸体。城头的陈亨握紧新式火铳,看着远处燕军阵中缓缓推出的红衣大炮——那正是朱允熥命陈远改良后,被叛徒偷运至北平的利器。
"开炮!"朱棣的声音裹着寒意穿透战场。轰鸣声中,济南城墙应声崩裂,砖石飞溅间,神机营将士的惨叫混着硝烟升腾。陈亨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扯下染血的披风:"取水!"他嘶吼着指向城楼储备的火油,"让他们尝尝火器反噬的滋味!"
烈火在城头蔓延时,朱允熥正快马加鞭赶赴济南。途中路过被战火焚毁的村庄,焦黑的孩童尸体蜷缩在断壁残垣中,这个场景让他几乎握不住缰绳。徐妙锦递来温热的竹筒:"殿下,燕军散布'清君侧'的檄文,称您蛊惑圣听..."
"住口!"朱允熥猛然勒马,眼中血丝密布,"传令各州县,但凡收留燕军探子者,斩!散播谣言者,斩!"他望着北方天际翻涌的黑烟,突然想起朱元璋临终前的叮嘱,"皇爷爷说过,朱棣的骑兵是虎,我们的火器是刺虎的矛..."
济南城攻防战持续七日七夜。燕军的云梯一次次架上城头,又被滚烫的桐油浇落;神机营的火铳一轮轮齐射,却挡不住对方用百姓尸体堆砌的肉盾。当朱棣亲自擂响战鼓时,陈亨望着箭如雨下的天空,突然扯下头盔:"取我的家书!"他将沾血的信笺塞进亲兵怀中,"告诉殿下,济南在,我陈亨的头就在!"
第八日黎明,燕军的红衣大炮再次轰鸣。朱允熥赶到时,正看见陈亨的尸体被长矛挑起,悬挂在残破的城楼上。寒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露出内衬上用金线绣的"忠"字。徐妙锦的九节鞭突然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悲鸣——那是她亲手为陈亨打造的兵器。
"备马!"朱允熥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亲自会会西叔。"他握紧腰间软剑,剑柄上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远处燕军大营的炊烟袅袅升起,与济南城的硝烟交织成灰黑色的幕布,笼罩着这片即将迎来最终决战的土地。而他知道,这场关乎大明命运的对决,真正惨烈的篇章,才刚刚掀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