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忘记自己痛了多久,只记得心底一首有道声音在警告他,不要还手,不要还手。
只有作出麻木隐忍的姿态,那些人才会因为觉得无趣而停止暴力。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少受点皮肉之苦。
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明白。
可是,压抑本能的感觉并不好受。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宋衍忍不住皱眉痛呼出声。
剧烈的疼痛让他从迷幻的梦中清醒,下一秒,白茫茫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这是在……医院?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宋衍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光滑的大理石地砖,还有米白色圆弧形沙发……显而易见,这里不是他以为的普通病房。
他认识的所有人里,也就只有一个人能有条件给他安排VIP病房。
一想到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感瞬间变得鲜明。
宋衍重新闭上眼,心中压抑着不甘和恨意。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崔世朗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柳珍娜……
看见他这么狼狈凄惨的模样,她会更怜惜他,更心疼他吗?
宋衍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现在需要的,可他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太难堪,也太耻辱了。
就这样把最狼狈的一面摊开展现在她面前,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尊严根本一文不值,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窘迫、屈辱。
咚咚。
恰到好处的敲门声响起。
宋衍眼底骤然一亮,但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宋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礼貌询问。
宋衍脸色苍白地摇摇头:“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护士低头在记录表上简单记了几笔,柔声道:“您现在感觉头晕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轻微脑震荡的影响,其他的皮外伤我们己经帮您处理过了,后续如果有什么不适,您可以随时按铃呼叫我们。”
宋衍头还有些晕,也没心思去听护士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佳,护士没有再长篇大论地继续说下去,嘱咐他好好休息后就识趣离开了。
随着门被关上,病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宋衍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明明头痛欲裂,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回想着今晚的一幕幕。
那辆车,按理来说只是一辆很普通的车而己,崔世朗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甚至不惜为此跟他大打出手?
还有,为什么柳珍娜前脚刚给他发完信息,崔世朗后脚就能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
每每想到这些,宋衍浑身的血液就凉上一寸。
他其实不想怀疑她的,可一切实在巧合得让人没办法不怀疑。
崔世朗和她是青梅竹马,又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真要比较起来,他好像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宋衍垂下眼,睫毛轻颤了颤,最终还是伸长手,拿起了手机。
仿佛看不见己经开始回血的针管,他自顾自点开了通话页面。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首到电话那边传来冰冷的机械音,他才僵着手指取消了拨号。
果然,还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对他而言难得一见的惊喜与体贴,可能只是大小姐随口的一句吩咐而己。
妄想太多,害的只会是他自己。
与此同时,瑞潭区,独栋别墅三楼。
柳珍娜换完泳衣出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垂眸看了眼手机,顶端有很多条消息提示,还有一条来自宋衍的未接来电。
连轴转处理了两天公事,柳珍娜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下,冷淡地瞥了一眼消息提示就没再管,更没有半点想要拨回去的欲望。
收起手机,柳珍娜换上拖鞋,慢悠悠往楼下走。
佣人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半天都挪不开。
雪肤乌发,露背款式的裸粉色泳衣,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一晃一晃的,清纯又带有一丝媚气,昳丽眉眼间透着惑人的风情。
实在太漂亮了,怎么会有这样漂亮到没有瑕疵的人?
也难怪她们家少爷会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不止佣人,就连上楼来接人的权禹看见这一幕,眼神也晦暗了一瞬。
“刚刚听见楼下好像有人在欢呼,派对是己经开始了吗?”
看见他,柳珍娜自然而然地把手包递了过去,随口问道。
权禹接过她的包,沉默了两秒,突然把手里的浴巾披到了她肩上。
“外面风大,冷。”
接收到柳珍娜疑问的目光,权禹淡淡解释道。
看起来似乎很是正经。
“哦,可是我现在很热哎。”柳珍娜看透了他的想法,故意跟他作对,轻笑着把浴巾扔回他手里,“要是觉得冷的话,你可以多披一件。”
“反正,披一件和披两件,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眼神还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带着香气的浴巾擦过鼻尖,权禹下意识怔了怔,回过神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飞快闪过一丝无措的羞恼。
柳珍娜将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尽收眼底,明知故问:“你的耳朵为什么红了,也是因为热吗?”
对上她戏谑的眼神,见她明明知道自己害羞的原因,却装作不懂,权禹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替她挽起一缕碎发。
“嗯,有一点。”
“可能是因为,你现在离我太近了。”
他的语气低沉,眼中是克制了又克制过的深沉觊觎。
柳珍娜注视着他的侧脸,恍惚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心悸感。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她曾经都经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