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南垂下的手已经开始肉眼可见的颤抖,准备拉弓再试一次,一直远远看着的楼苍樰立马跑过去阻止了他,“停下,你这样会受伤的。”
那太阳也似是感受到行天南拉不开那张弓,马上转移了角度,朝打开的窗户照射过来,楼苍樰避之不及,在接触到离他极近的假太阳散发出来的光线后,他在外面的皮肤肉眼可见的飘起了烟雾。
那一下,楼苍樰此生应该要交代在这儿了,他宁愿交代在这儿,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已经不能单纯用痛来形容,就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皮肤被烤出油脂,他甚至还能闻到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
但他依旧没出声。
因为行天南转身把他抱在了怀里,就在这间小小的,被太阳光照的明晃晃的房间内。
不同于上次的黑暗,不同于上次害怕恐惧心理,也不同于上次在浴缸生死攸关的时刻,但只有这一刻,他的心脏被填满,脑袋却被完全掏空。
行天南用身形完全的挡住了楼苍樰,一个衣角都没露出来,只有头上的兔子毛绒发箍的角,探出去半边,被那太阳直接烧毁了。
楼苍樰又闻到了一股柠檬香味。
上一次楼苍樰就有疑问,他在关有笑的识海里差点在浴缸溺死的时候,被行天南捞起来,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是听到行天南承认了他就是八年前同他一起出车祸的人,但醒来后,因为记忆的细节模糊,又鉴于他当时被行天南抱在怀里,没敢提。
“行天南。”楼苍樰此刻脑袋没有被水泡,很清明,“你····八年前,是不是出过一次车祸?”
行天南替他挡着太阳,怀里的人竟动也不动,成了石雕,他才恍惚,自己的做法是否有欠妥当,而他更恍惚的是,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就像八年前的那场车祸,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没想通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究竟有什么,也很想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姓谁名谁。
“是。”行天南顿住片刻后回答他,声音飘在他的头顶,“当时在一个出租车上,我去机场。”
“是几月份?”楼苍樰还想再确认点东西。
“三月。”
“那出租车上就你一个人吗?”
“······”行天南心想你怎么不直接问,当时跟你一起出车祸的人是不是我。可那是楼苍樰啊,他不太确定的事情,他怎么都不会随便问。
可楼苍樰又是怎么确定,跟他一同出车祸的人就是行天南的呢?
八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什么都会被时间掩埋。
这世间有多少人拥有琥珀色的眸子的?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会使用同一款香水的?但那热烈的柠檬香混合着玫瑰的香味和那琥珀色的眸子同处一个空间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
千万分之一,特殊到不能再特殊,那是等同不可能存在的存在,可它也依然发生了,也就都记住了。
行天南挡住他将他移动到挨着墙体,太阳照不到他的位置才松开。
“我当时不是一个人。”行天南看着他的琥珀色的眸子说,“我当时遇到了一个好心善良的男生,那辆车是他叫的,我只是顺便搭乘。”
楼苍樰看着那双背着光的,漆黑的眸子,有点说不出话来,行天南说的这么细节,根本不像是临时想起,或者是现编。
“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那个人?”楼苍樰又问他。
“是。”行天南眼眸幽深,回答问题却毫不含糊犹豫。
“你是如何得知的?”
楼苍樰以前只是怀疑,但没敢真的确认,仅凭那点早已久远的柠檬香味还不能作为证据,他需得对方亲口承认那段经历的过程,他需要万无一失。
楼苍樰比行天南想象中的要有耐性,跟查案似的。
但行天南越说下去,就越是偏离他想表达的重点,他干脆扔下一句:“自己想。”然后抬脚走了。
楼苍樰愣住,他为什么又不高兴?
楼苍樰站在原地抓了抓头发,本来就没太想通前面几个问题,这又来一个,感觉脑细胞全被那太阳烤焦了。
算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
楼苍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行天南,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和那弓,在比划着什么。
而且,行天南现在也应该没有兴致提起这些。
楼苍樰本来想走过去,但窗外的太阳还没走,窗帘也没拉,行天南整个人都泡在阳光里,是他依旧不能跨越的距离。
他只好站在原地,喊他:“行天南。”
“嗯?”行天南头也没抬。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拉开那张弓。”楼苍樰只好用眼睛看着他说,那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用来接近行天南的部位。
“?”行天南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他晾在那儿是想让他好好反思,怎么滴,这识海离了楼苍樰还不能转了?
行天南气的将弓一撂,“那你说,什么办法。”看看你那脑瓜子还灵活不灵活。
“这里是神素月的识海,”楼苍樰站在那片阴影里,好像有些累了,退后一步依靠在墙上,身体神态连同语气都略显放松:“刚才便利店,你也知道了,神素月极有可能在被人诱骗拍下过一些不雅的照片,虽然她没有给她的父母或者任何人说。”
“这假太阳,”楼苍樰指了指窗外,“也一直跟着我,我也承受着它带来的痛苦,我想,这假太阳可能在向我们提示着什么,它可能是神素月现实中想要反抗却又反抗不了的东西。”
“所以结论是?”行天南背放松一许,靠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一挑眉,心想楼苍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跟他想的差不太多。
“所以结论是,”楼苍樰定定的说,“这把弓,要么只能我来拉开,要么我们合力才能拉开。”
行天南手指攀上嘴角,几不可闻的悄悄弯了一下,片刻后点点头,表示楼苍樰说的不无道理,他起身带着弓,朝楼苍樰走了过去,“你试试。”
楼苍樰接过那弓,他从没来正式的学习过射箭这项技能,他学着一开始行天南的模样,双腿微微分开定住身形,肩膀展开,右手拉弦,左手握住弓的握把,将弓往前推,右手拉住弦使弓完全张开。
第一下,没拉开,他又试了一下,还是没拉开。
“·······”楼苍樰将弓还给行天南,“要不还是你来?”
这张弓算不上大,而且模样也非常普通,红色部分是布巾缠绕,弦也很一般,但楼苍樰拉开的程度还不如行天南刚才的,他以为他能共情神素月,此刻也会赐予他某种神力。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张弓,为何行天南没拉开?如果这弓在这里是有什么隐喻的话,为什么作为可以共情神素月的楼苍樰也没能拉开?
“不着急。”行天南将弓推还给他,“不是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