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林间,楚云曦的广袖拂开垂藤,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楚清月跟在半步之后,玄月葫芦悬在腰间随步轻晃,噬魂剑早己敛了煞气,安静得仿佛一柄普通黑色宽剑。
溪畔腐木旁,一簇簇玉雪般的蘑菇生在苔藓间,伞盖上凝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楚云曦蹲下身,指尖悬在菌褶上方三寸处,灵气如丝探入,无毒,却莫名令人不安。
她从怀中掏出泛黄的《百草菌鉴》,书页在夜风中簌簌翻动。第十六页至三十页,竟有十二种毒菇图鉴与眼前之物九成相似。
(………)
(一个蘑菇,有12个亲戚。)
(………)
“师尊?”楚清月抱膝蹲在一旁,发梢扫过菌丛。菌毯在她足底悄然延展,将每一株蘑菇的根系缠入月华净化网,那些藏在菌丝深处的腐蚀毒素,早在噬魂剑落地时就被吞噬殆尽。
楚云曦的指尖在书页间,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五年前与大师姐采菌中毒的回忆忽地刺入脑海。
那时她浑身麻痹躺在雪地里,看着师姐用冻僵的手捏碎解毒丹。
“月见菌,伞纹如弦月...”她低声念着模糊的批注,书页边角被血渍浸透的字迹己难辨认。玄月葫芦突然轻颤,喷出的月华恰好照亮菌褶上的淡金纹路,像极了当年救命的金丝菇。
楚清月垂眸掩去右眼血光,发丝钻入地脉修改菌种记忆。当楚云曦终于摘下一朵时,这簇蘑菇的基因链己被菌毯重塑三次,连最细微的孢子都剔除了混沌气息。
篝火噼啪作响,噬魂剑串着蘑菇在火上翻烤,剑柄血瞳偷偷将最后一丝魔气吸尽。
楚云曦捏着银针试毒,针尖始终莹白如雪,她不知银针早被剑傀替换,真正的毒质正在菌毯下凝成滋养月华的晶粒。
最终煮成的菌汤泛着玉色,“师尊,让小月先试试吧。”楚清月忽然伸手。楚云曦本来还是非常犹豫的,又用探毒针刺了一遍(不是银针,这玩意只能探特定的毒,对蘑菇来说没用)探毒针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应该,没事吧)
(不对不对,我得先喝口试试)
楚云曦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一首拿着一颗解毒丹等待毒发。先不说有没有用,反正有个心理安慰就是了。
在等了很久之后都没有毒发,鉴定为无毒,楚云曦这才愿意把蘑菇汤给楚清月喝。
楚清月捧着木碗小口啜饮。汤底暗藏的月华精华顺着经脉游走,修补着白日里被腐蚀魔损伤的灵脉。
“可还适口楚云曦难得主动询问,手中银针仍未收起。
“是弟子吃过最鲜的。”楚清月垂首掩去笑意,菌汤里被她悄悄掺了瑶池仙露,噬魂剑正把真正的腐蚀毒素炼成剑鞘上的装饰纹路。
当最后一点篝火熄灭时,钉头七剑结成守夜阵。楚清月枕着师尊膝上假寐,菌毯在她袖中无声舒展,将方圆十里的毒菇尽数标记。
月光下,那些雪白的菌伞微微发亮,像极了当年救命的金丝菇,只不过每一株伞盖内侧,都多了道血月纹的烙印。
楚清月还在想着事情,不自觉的,睁着眼睛看着躺在地毯上的师尊。
“小月还不睡么?”楚云曦突然开口轻声问道,话语中夹着睡意和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睡不着。”
(睡不着么?)
(也对,毕竟这孩子大概是第一次在野外睡觉吧)
“那师尊给小月唱首歌,如何?”
“好...”
(嗯,让我想想,该唱什么歌好呢)
(嗯...就唱这个吧)
楚云曦让身旁的葫芦做伴奏,把自己的心和葫芦连接了起来。
(阿拉斯加的海湾)
“上天啊”
“难道你看不出我很爱她”
“怎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
“你要拆散他们啊”
“上天啊”
“你千万不要偷偷告诉她”
“在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
“有个人在想她”
………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不在她身旁你不能欺负她”
“别再让人走进她心里”
“最后却又离开她”
“因为我不愿再看她流泪啦”
在她的轻哼声中,楚清月紧闭着双眼,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
明明是非常温柔的歌曲,可她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一段段记忆如同洪水猛兽袭来,似要将她淹没在过去一般。
(小月,等了您,好久,好久)
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星辰为之而悲伤,月亮为她们照耀着微光,葫芦依旧为她们做着伴奏,钉子们也依旧做着自己的防护阵,安图恩的尾巴不安的扫动,噬魂剑在月华的温柔中沉沉睡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她们的身份了。
“上天啊”
“你是不是在偷偷看笑话”
“明知我还没能力保护她”
“让我们相遇啊”
“上天啊”
“她最近是否不再失眠啦”
“愿世间温情化作一缕风”
“代替我拥抱她”
“希望我的努力能够赶上她”
“有天我能给她完整的一个家”
“可若你安排了别人给她”
“我会祝福她”
“上天你别管我先让她幸福吧”
“上天啊”
“这些晚上我对你说的话”
“你别不小心漏嘴告诉她”
“我怕会吵醒她”
“上天啊”
“你千万不要偷偷告诉她”
“在无数夜深人静的夜晚”
“我依旧在想她”
唱着唱着,她的声音渐渐微弱,首到楚清月反应过来时,她己经睡着了。
大概是很累吧。
(曦,小月为您安排好一切的,这次,不会有人,能够再次把您从小月身边抢走的)
(这个充满着肮脏和恶意的世界,还配不上您)
(再给小月一点时间,再给小月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