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夜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沈惊鸿望着容止胸前不断渗出黑血的伤口,手指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方才与北狄可汗的决战中,他为替她挡下那柄缠绕冤魂的黑刀,强行催动了潜藏在龙形胎记中的禁术之力。此刻那道胎记宛如活物般扭曲蠕动,在苍白的皮肤上割裂出蛛网状的血痕。
“别碰。”容止虚弱地按住她伸来的手,指尖还沾着方才碾碎巫医骨杖时残留的毒粉,“玄霜草与狼神怨念混合的毒素,碰不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仍勉力扯出一抹笑,“倒是你,凤凰血脉刚刚复苏又强行催动,感觉如何?”
沈惊鸿没有回答,而是迅速从怀中掏出他早前配制的药瓶。然而当瓷瓶倾倒时,却只落下几片干枯的龙涎草——在突破北狄军营的混战中,珍贵的解药早己遗失。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容止了然的目光,那双眼眸里映着篝火的光,却比玉门关的冰雪更冷。
“用我的血。”沈惊鸿突然抽出软剑。剑锋划过手腕的瞬间,容止的银针己经擦着她耳垂飞过,精准钉入她手中软剑的剑脊。
“胡闹!”他的声音难得带上怒意,却因剧烈咳嗽而破碎,黑血溅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凤凰血是克制北狄巫蛊的关键,你若再损耗……”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幸存的飞虎军士兵举着火把奔来,火光照亮他们身后漫山遍野的狼首军旗——北狄的第二波攻势,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容止的瞳孔骤缩,他强撑着起身,却因双腿发软而跌回沈惊鸿怀中。女子身上淡淡的雪梅香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让他想起在死亡峡谷为她挡下弩箭的那夜。那时他还能将她稳稳护在怀里,而此刻,自己竟成了她的负累。
“赵破虏!带众人从密道撤离!”沈惊鸿的声音穿透夜色。她将容止背在身后,软剑出鞘划出凛冽弧光,“我来断后!”凤凰玉佩在剧烈动作中撞在他胸口,龙凤双璧的共鸣突然引发一阵剧痛,容止喉间溢出闷哼,眼前浮现出诡异的幻象:无数狼首从地底钻出,啃食着大楚的山河,而沈惊鸿的身影则在血色中渐渐透明。
“小心左侧!”他猛地清醒,挣扎着甩出银针。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沈惊鸿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巨石,瞬间腾起紫色毒烟。女子足尖点地跃上高处,却见北狄军营方向升起七盏狼首孔明灯——那是北狄巫医最高级的“锁魂阵”,一旦成型,方圆十里内所有生灵的魂魄都会被抽离。
容止感觉体内的禁术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龙形胎记的血痕蔓延至脖颈,连带着呼吸都泛起铁锈味。他摸索着从袖中掏出最后半块镇魂符残片,却发现符文正在飞速褪色。沈惊鸿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头便看见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宛如毒蛇般顺着她的衣襟蜿蜒而下。
“容止!”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此刻锁魂阵的黑雾己经逼近,而怀中的人却在她背上逐渐失去重量。容止强撑着将镇魂符贴在她后颈,虚弱道:“用双璧共鸣……破阵,但别管我……”
“闭嘴!”沈惊鸿的软剑突然脱手,化作一道青光钉入地面。她双手紧握龙凤玉佩,强行引动早己干涸的凤凰血脉。剧痛从心口炸开的瞬间,她仿佛看见幼时在将军府的庭院里,那个白衣少年捧着医书向她走来,说要“穷尽一生,护她周全”。
“这次换我。”她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玉佩上。青光与金光冲天而起,却不再如往日般锐利。容止望着那逐渐黯淡的光芒,突然想起天玑阁古籍中的记载:当龙凤双璧使用者透支本源,力量将会化作烛火,在最璀璨的瞬间熄灭。
锁魂阵在光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啸,北狄巫医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然而沈惊鸿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容止在昏迷前的刹那翻身将她护在身下,后脑重重撞在碎石上。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呼喊,看见玉门关的城墙在血色月光下摇摇欲坠,而他们的龙凤双璧,正在黑雾中渐渐失去光芒。
当沈惊鸿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营帐里。帐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她踉跄着冲出去,却见赵破虏正指挥士兵掩埋尸体。远处的玉门关城头,一面残破的狼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容止呢?”她抓住赵破虏的胳膊,却摸到一手黏腻的血。飞虎军统领红着眼眶指向西北方的山谷:“北狄撤退时,他……他用禁术傀儡缠住了可汗,自己却……”
沈惊鸿的凤凰玉佩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山谷狂奔。满地狼藉中,她终于在一棵断树旁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容止的白衣早己被鲜血浸透,龙形胎记的纹路爬满整张脸,宛如被撕碎的龙鳞。他手中紧握着半块镇魂符,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仿佛在守护什么。
“容止……”她跪在他身边,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男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沈惊鸿突然想起他曾说过的“双璧共生”,颤抖着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他苍白的唇上。
龙凤双璧的光芒在此时突然亮起,微弱却坚定。容止的瞳孔中重新有了焦距,他艰难地抬手,想要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却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无力坠落。远处传来北狄退军的号角,而玉门关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相拥的两人——他们用禁术反噬的代价,换来了片刻的安宁,却也让更大的危机,悄然在黑暗中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