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栖梧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晚霞，像块烧红的烙铁。苏怀瑾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煎饼果子，油星子溅到长风建设的邀请函上，“乾隆官窑鉴赏晚宴”几个烫金字糊成一团。
“苏小姐打算穿这身赴宴？”沈听澜摇下车窗，瞥见她帆布鞋上未洗净的丙烯颜料。
苏怀瑾把煎饼包装纸折成纸飞机：“沈助理见过拿扳手吃西餐的？工具趁手最重要。”
君悦酒店的旋转门卡住苏怀瑾的帆布包。服务生躬身道歉，袖口金线绣的祥云纹蹭过她手腕——和长风副总王振业西装内衬的暗纹一模一样。
宴会厅的穹顶吊着水晶灯，光斑落在乾隆青花瓷瓶上，釉面流转的宝光刺得人眼疼。王振业举着红酒杯迎上来：“江总带这位……建筑系高材生来鉴宝？”
“王总见笑。”江浸月指尖划过瓷瓶鎏金底座，“怀瑾擅长解构危房，看瓶瓶罐罐倒是屈才。”
林栖梧的翡翠耳坠晃过苏怀瑾眼前：“妹妹当心，这瓶子值三套滨江别墅。”
“林总耳坠子够买半栋烂尾楼。”苏怀瑾掏出激光笔照向瓷瓶接胎处，“就是荧光剂加多了，夜里晃眼。”
侍应生端来佛跳墙，盅盖掀开的蒸汽蒙住监控镜头。王振业突然踉跄撞向展台，瓷瓶碎裂声混着警报声炸开。
“江总这可是要我的命啊！”王振业揪住江浸月袖扣，酒气喷在他领口，“乾隆官窑粉彩双耳瓶，拍卖行证书在这儿！”
苏怀瑾蹲在碎片堆里挑拣，手机电筒光照得指甲缝发亮。林栖梧尖声呵斥：“保安！这疯子要毁证据！”
“林总不急。”苏怀瑾捏起块带釉的瓷片，“真要是乾隆年的，断面气孔该像冻豆腐，您看这个——”
碎片截面上蜂窝状孔洞均匀得诡异。江浸月接过瓷片对光细看：“景德镇高仿用真空注浆，气泡比老窑工吹的规矩。”
“江总这话我不爱听！”王振业摔出鉴定书，“苏富比出具的证书能有假？”
苏怀瑾用煎饼包装纸拓印瓷片纹样：“去年西泠拍卖流拍的赝品，编号是不是TB20190615？”
王振业额角暴起青筋：“你什么意思？”
“巧了。”沈听澜亮出手机照片，“去年六月十五号，长风建设竞标失败那天，王总在苏富比仓库验过货。”
侍应生收拾碎片时“失手”划破苏怀瑾手背。血珠滴在瓷瓶底款上，“大清乾隆年制”的篆书突然洇开——金粉里掺了水溶性颜料。
“王总找的做旧师傅该换人了。”苏怀瑾抹开血渍，“这金粉遇潮就掉色，不如栖梧工地用的防锈漆结实。”
王振业摔杯为号，六个黑衣壮汉堵住出口。江浸月慢条斯理转着婚戒：“王总打算让江某赔钱还是赔命？”
“江总是聪明人。”王振业摊开合同，“城东地皮让三成利，这事儿就当台风刮碎个腌菜坛子。”
苏怀瑾突然举起手机录像：“王总笑一个！您背后那幅《韩熙载夜宴图》挺衬景。”
镜头里，仿古画上的烛台与破碎瓷瓶形成完美对角线。江浸月轻笑：“怀瑾构图水平见长。”
林栖梧的蔻丹指甲掐进苏怀瑾胳膊：“妹妹非要鱼死网破？”
“林总该关心鱼塘。”苏怀瑾点开手机相册，“王总上周给您司机转账的记录，拍得挺清楚。”
消防警铃骤响。烟雾弹从通风口滚入，人群推搡间有人高喊：“真品在库房！”
江浸月拽着苏怀瑾逆流狂奔，身后传来王振业的怒吼：“给我拦住那个画画的！”
地下车库的应急灯忽明忽灭。苏怀瑾踩着机油渍滑进集装箱夹缝，江浸月将她抵在冷库门上：“手机里根本没证据？”
“江总演技也不差。”苏怀瑾晃了晃黑屏的手机，“王振业西装三颗扣子扣错位，做戏都舍不得请好裁缝。”
冷藏库的铁链突然绷紧。王振业举着棒球棍逼近：“臭娘们诈我？”
江浸月扯下冷库温度计砸向消防栓，喷涌的水柱瞬间冻成冰帘。苏怀瑾趁机将手机塞进冻鱼腹腔：“王总找着算你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王振业踹翻货架夺路而逃，三文鱼和碎冰碴子糊了林栖梧满身。沈听澜举着行车记录仪出现：“从撞碎瓷瓶到威胁录音，够王总喝三壶了。”
夜市大排档的霓虹灯牌滋滋漏电。苏怀瑾扒拉着麻辣烫里的假虾丸：“江总早知道是局？”
“瓷瓶底座水渍未干。”江浸月用筷子挑开地沟油浮沫，“王振业洒红酒时手抖了。”
沈听澜递来湿巾擦手，袖口沾着星点金粉。苏怀瑾突然拽过他手腕：“沈助理袖扣和侍应生同款？”
“建材市场二十块三对。”江浸月撂下筷子，“王振业雇的群演还没你煎饼果子摊专业。”
林栖梧的劳斯莱斯碾过夜市水洼。车窗降下，她甩出沾着鱼鳞的鉴定书：“江浸月，你以为赢的是你？”
江浸月把麻辣烫汤底泼在车轮上：“至少输的不是栖梧。”
苏怀瑾在便利店买创可贴时，收银小妹神秘兮兮道：“姐，那个碎瓷片我见过！上周有人拿同款腌泡菜。”
货架深处的监控视频显示，王振业秘书确实在杂货店买了十个同款腌菜坛。
栖梧集团晨会上，江浸月播放夜市监控录像。董事们盯着泡菜坛子哄笑时，林栖梧突然摔了茶杯：“城东地皮必须让！”
“林姨要养腌菜厂？”江浸月甩出冷链运输单，“王振业从我们冷库顺走的三文鱼，这会儿该在海关检疫局了。”
苏怀瑾在安全通道画速写，笔尖戳破纸面。江浸月夺过素描本，发现满页都是冷链车和腌菜坛子的结构图。
“冷链车货柜夹层能塞二十件高仿瓷。”苏怀瑾用红笔圈出发动机编号，“和撞碎的那个同批次。”
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江浸月踹开集装箱，成堆的腌菜坛子裂着统一制式的豁口。沈听澜撕开真空包装，乾隆年制的底款贴纸还没揭膜。
“王振业审美挺专一。”苏怀瑾敲碎个坛子，“连做旧手法都和鸿门宴上的赝品一样。”
林栖梧的高跟鞋声从塔吊方向传来。江浸月突然揽住苏怀瑾的腰：“配合下。”
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垂时，苏怀瑾的速写本掉进水泥浆。林栖梧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江浸月你疯了？”
“林姨拍清楚些。”江浸月咬破苏怀瑾的创可贴，“明早头条写‘栖梧总裁工地偷情’怎么样？”
血珠渗进纱布时，苏怀瑾在他腰间狠掐一把：“江总伤口该撒盐了。”
海关罚没通知送达时，王振业正在码头指挥卸货。江浸月把罚单折成纸飞机：“王总的三文鱼带着禽流感病毒，真是雪中送炭。”
“你早算准了！”王振业撕碎冷链单，“栖梧冷库的检疫章是假的！”
苏怀瑾从集装箱顶抛下印章：“王总看仔细，这章上刻的是栖梧集团还是长风建设？”
王振业摸出放大镜时，江浸月己接通首播镜头：“各位网友请看，长风建设走私文物还伪造检疫证明！”
夜市炒饭摊的油锅里蹦进火星。收银小妹刷着首播惊呼：“姐！你上热搜了！”
视频里苏怀瑾正用激光笔戳穿高仿瓷瓶：“这种货色摆地摊都嫌寒碜，王总不如改行卖腌萝卜。”
林栖梧砸了半柜子青花瓷才想起开首播澄清。镜头对上她发梢的鱼鳞时，弹幕刷爆“江夫人改行卖咸鱼”。
江浸月关掉投屏：“林姨，现在删帖要花三倍价钱。”
苏怀瑾在工地食堂熬鱼头汤，锅沿浮着星点金粉。江浸月舀了勺汤冷笑：“王振业往瓷粉里掺铜锈，不如你往汤里撒石膏。”
“江总多喝点。”苏怀瑾撒了把朝天椒，“去去冷库里沾的腥气。”
沈听澜送来海关结案书时，袖扣换了地摊货。苏怀瑾用筷子夹起枚纽扣电池：“沈助理的监听器该充电了。”
江浸月把电池抛进鱼汤：“林栖梧给的货质量太差，泡半小时就短路。”
平安夜的钟声撞碎霓虹。苏怀瑾在栖梧大厦顶层画雪景，江浸月忽然将暖手宝塞进她兜帽：“王振业在看守所摔碎眼镜，玻璃碴子划破动脉。”
“真巧。”苏怀瑾在玻璃幕墙上呵出白雾，“三年前台风天，栖梧的监理也这么摔过。”
江浸月用口红在雾霜上画了只腌菜坛子。融化的水痕蜿蜒如血，在圣诞颂歌里凝成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