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梧桐树影在秦琛卧室的玻璃窗上张牙舞爪,他翻了个身,丝质床单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床头柜上的怀表滴答作响,表盘里跳动的荧光指针仿佛在丈量他失眠的每一秒。
陆云舟那张白净面孔如附骨之疽,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 那双锐利的眼睛,明明带着笑意,却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剖开他精心构筑的威严外壳。
外滩十八号的霓虹灯还在彻夜闪烁,赤焰帮纹着烈火图腾的机车队仍在黄浦江畔呼啸而过。
作为上海滩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秦琛曾站在百乐门顶楼俯瞰万家灯火,指尖夹着古巴雪茄,任由怀中的将珍珠项链缠绕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腕上。
码头的走私货船、赌场滚动的骰子、歌舞厅摇曳的裙摆,都在他一声令下中运转如精密齿轮。
但此刻,记忆里那些纸醉金迷的画面突然变得虚幻。
当陆云舟犀利的眼神盯住他时,秦琛脖颈后突然泛起凉意,就像寒冬腊月被枪口抵住后心。
那些他踩着尸山血海换来的头衔 —— 码头皇帝、地下钱庄掌控者、商会背后的影子,在对方眼底不过是孩童堆砌的沙堡。
秦琛忽然想起上个月青帮覆灭时,茶楼里老茶客说的那句 “京城来的人动动小指,上海滩都要抖三抖”,当时他嗤之以鼻,如今却像被人用滚烫的铁签刺穿耳膜。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波斯地毯,在他攥紧的拳头上投下斑驳暗影。
这个曾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黑道枭雄,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 那不是刀尖抵喉的窒息感,而是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帝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随时可弃的棋子。
这种震慑不仅源于这个年轻人恐怖至极的实力,也源于他那强大无比的家族。
秦琛知道得罪了这个家族出来的人,真的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自己,他们在中国所拥有的绝对话语权,绝对是说一不二无人可比。
黄浦江的汽笛声刺破夜幕时,秦琛正盯着杯中的茅台出神。
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出涟漪,陆云舟那抹似笑非笑的面容便跟着扭曲变形。
当确认对方来自京城陆家的密报摊在红木桌面,他后颈的冷汗瞬间洇透了真丝衬里,仿佛被人用冰锥抵住命门,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恐惧。
红木会议桌上,染血的码头合同边缘蜷曲如焦叶,那些被砸的场子、断腿的小弟、还有印在陆家产业上的赤焰帮徽记,此刻都化作密密麻麻的钢针,扎进他太阳穴。
陆云舟放他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分明是猫戏老鼠的轻蔑。
“不屑” 二字像毒蛇盘踞心底,啃噬着他二十年刀光血影堆砌的骄傲 —— 他在黑道刀尖舔血挣来的一切,在世家子弟眼里,不过是孩童随手可毁的沙堡。
凌晨三点,水晶吊灯在醉意中扭曲成蛛网。
秦琛将空酒瓶狠狠砸向桌面,玻璃碎裂声惊得两个心腹浑身一颤。
“陆家后花园的锦鲤池,比咱们整个码头区都气派!”
他扯松领带,酒气混着烟草味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杯底融化的冰水混着泪水滑入喉咙,咸涩得让他想起初入江湖时,被按在污水沟里喝泥水的屈辱。
晨光刺破云层时,秦琛对着镜子系上领带。
镜中人眼下乌青如墨,却难得露出狼一样的锐光。
若干年后,当他回想起这段时光,会感谢自己,做出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
......
昨晚陆云舟回到酒店后,启动深度睡眠法。
三小时后,当晨光穿透纱帘,陆云舟己像换了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健身镜前,他挥洒汗水的身影充满力量,仿佛要将昨夜的阴霾尽数驱散。
洗漱完毕,陆云舟信步走向那家老字号饭馆。
梧桐树影在他身上斑驳摇曳,空气中飘来阵阵早点的香气。
这家店于他而言,早己不只是饱腹之地,更是能让自己短暂逃离纷扰的避风港。
推开雕花木门,熟悉的面香扑面而来,却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卫秋瑶常坐的位置空空如也,青瓷茶壶旁的茉莉花瓣己经枯萎,像是他此刻失落的心情。
“还是老样子?”
老板娘笑着问道。
“嗯。”
陆云舟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忍不住朝门口张望。
蟹黄面端上桌,金黄的蟹肉铺在雪白的面条上,香气西溢。
可少了卫秋瑶清晨的笑容,这碗平日里鲜美的面,此刻却味同嚼蜡。
他机械地动着筷子,思绪却飘向了不知何处的姑娘。
回到酒店,他随意地给苏清妍发了条短信,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此刻的苏清妍,正优雅地坐在家中的餐桌前,用银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馄饨。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眉头微蹙,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
苏清妍轻声呢喃,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韦芷柔用银匙敲了敲青瓷碗沿,琥珀色的燕窝羹在晨光里晃出细碎涟漪。
苏清妍刚把最后一只馄饨送进嘴里,就被母亲突然放大的声线惊得呛了一下。
"你这丫头真是油盐不进!"
韦芷柔把鎏金汤勺往碟子里一放,翡翠手镯在手腕上撞出脆响,“上个月王阿姨家儿子从哈佛回来,你推说做实验;上上周张叔叔家外甥女组的相亲局,你说要盯项目 —— 现在好了,大清早来条短信就把你魂勾走了?”
苏靖川往女儿碗里添了块桂花糕,笑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话没说完就被妻子瞪了回来。
韦芷柔撩开真丝睡袍袖口,露出腕上那只陆家老太太送的羊脂玉镯:“我当年跟你爸谈恋爱时,他追着公共汽车跑三条街送玫瑰!你再看看清妍,整天跟试管烧杯过日子,好不容易来个发短信的,还是个 ‘自大的家伙’ ——”
“妈!”
苏清妍把银匙拍在桌布上,珍珠耳钉在灯光下划出冷光,“陆云舟是公司销售部的员工,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苏清妍的耳根悄悄泛红,却被母亲眼尖捕捉到。
韦芷柔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抓住丈夫胳膊:“你看你看!这就脸红了!我跟你说天蝎座的姑娘外冷内热,当年我追你爸的时候......”
“咳咳!”
苏靖川赶紧往妻子碗里夹了个莲蓉包,“尝尝新到的广式点心。”
韦芷柔却不依不饶,从红木餐边柜里翻出本星座书:“你看这写的 —— 天蝎座在感情里如火山喷发,一旦认定就会全身心投入!清妍这孩子随我,当年我追你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