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军却一把甩开了媳妇儿李秋凤,然后沉声说道:“大哥,咱家你是大哥,这从小到大我们也都挺敬重你,都知道你脾气坏,但是人心好,话是这么说,那脾气也不能当个事儿啊。”
“我帮陈铭咋的了,那是我侄子,我干啥不帮,那外人再好,也比不上我侄子,我值得再差,那也是咱们老陈家的血脉。”
“你手头给我大嫂为难的,这两年眼睛都快哭瞎了,那头发花白的跟老太太似的,你家的日子过的小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那个徒弟把你忽悠去干活,等你这腰摔坏了之后,把你的活全都给接了,这两年这木匠活多好啊,那钱都让他给赚去了,他是给你花一分钱了还是买啥东西来看你了。”
“我说你两句你不乐意了,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啊,这不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唠嗑吗,谁愿意去得罪你,不就只有我这个当兄弟的吗,你说我再不说说你,你就这么一辈子扭着那个劲儿,啥时候是个头,你想没想过我嫂子这心里头有多难受。”
“自己的儿子一年到头见不着,好不容易偷偷见一眼吧,回去又担心受怕被你知道,你说我嫂子容易吗,还天天你徒弟你徒弟,那刘三毛钱也搂了不少,那都是踩着你的脑袋往上爬,把你的活都给抢走了,你现在撂在炕上了,那咋没说过来养你老呢,当时说的那话多漂亮啊,以后陈铭要是不小心他这个当徒弟给你养老送终,到现在跟放屁似的呢。”
陈建军也是把肚子里埋藏了多年的话,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陈铭呢是自己的侄子,现在跟大哥闹得不可开交,跟那刘三毛也有不少关系。
这刘三毛为了学手艺,那天天都长在大哥家里,真快给他当儿子的架势,这村里村外也都说这刘三毛亲爹是陈建国,而陈建国也真把刘三毛当儿子一样,这手艺也没藏着掖着,该传授的也都传授了。
这教好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但好歹吧,刘三毛你得表面上过得去啊?
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这师傅岁数大了也没啥用了,而且还得跟他抢生意,这现在师傅摔坏了腰,撂在炕上别说是木匠活,就算是生产队那活都干不了,这家里饭都吃不上了,穷的揭不开锅。
那刘三毛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也没说来帮衬帮衬啊,当初咋说的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给师傅养老送终。
现在连袋米也没见着啊。
也就大哥现在还相信刘三毛那当初的鬼话,否则至于会沦落到这种下场吗?
“陈建军,你到底想干啥,你要是再说这些屁话,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死你!!”
陈建国也瞬间暴跳如雷,猛的就从炕上窜了起来,但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这腰又传来了疼痛,一只手捂着腰,看起来脸上也露出痛苦。
“老头子,你吵吵啥啊,人家建军哪里说错了,陈铭不是他侄子吗?”
“今天趁着建军说出这个话,我也得跟你唠一唠,那当初你把儿子给骂成啥样,哪儿哪儿都不如人家刘三毛,那刘三毛咋没给你养老呢!”
“我儿子在咋的,他也不会瞅着你撂在炕上不管,这外人,你咋能指望得上呢,当时寻思啥来着!”周慧兰也是缓缓的站了起来,面色激动的开口说道。
“行啊,周慧兰,你要是想你儿子,那就跟他一起过去呗,我留你咋的了,你不早都看我不上眼了吗!”
“我现在啥活干不了,钱也赚不来,就撂在炕上,天天等着你养我,你这不是嫌弃我了吗,那就赶紧去找你的儿子去,你看看他能不能养你!”
“他要是有点孝心,这些年咋没说回来呢,咋没说把你这个妈给接过去呢,他自己在老丈人家都没混个好名声,被谁都看不起,那就是他自己没出息!!”
陈建国也是扯着嗓门大喊着说道。
而周慧兰己经被气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流。
而这个时候,陈铭早就己经站在门外,这屋子里面唠嗑啥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中满是刺痛与悔恨,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父母己然年迈,生活的重担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这个家喘不过气来。
日子就像那即将燃尽的油灯,黯淡无光,甚至到了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的境地。
每念及此,他的心就仿佛被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母亲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如同一部沉重的史书,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涌。
她在家庭的夹缝中两头受气,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他的思绪飘回到那个大雨倾盆的日子,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厚重的乌云低低压下,仿佛随时都会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母亲瘦弱而年迈的身躯,背着一个沉重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家里种的大白菜和从山上采来的野菜。
那袋子看起来足有好几十斤重,压得她的脊背微微弯曲。她的左手还拎着一个土筐,头顶上顶着一个篮子,在瓢泼大雨中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十几里的路程,每一步都饱含着对儿子深深的爱。
当母亲终于来到他的面前时,她早己汗流浃背,脸上满是雨水和泥泞,但那脸上的笑容却依然那么灿烂、那么甜美。
因为她知道,儿子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山上的野菜。
她满心欢喜,带着一脸的期待,一心只想把这些儿子爱吃的东西送到他的身边。
然而,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他不仅没有给母亲一个好脸色,还因为父亲的事情,将心中的不满和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在了母亲的身上。
他清晰地记得,母亲听到他数落时,脸上那苦涩的笑容和眼中闪过的痛苦。
那一刻,他就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亲手将母亲的爱和期待撕得粉碎。
母亲每天都在苦苦思念着儿子,哪怕只是找个小小的借口,她也愿意冒着被老伴责骂的风险,来见儿子一面。她最怕的,就是儿子不理解自己。
那天,在磅礴的大雨中,母亲几次险些摔倒在地,但她依然坚持着,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而他,却连大门都没让母亲进,只是隔着木头杖子,对母亲说了几句扎心的话。
如今,每当回想起这些场景,他就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站在窗户口,身体紧紧地靠在墙上,死死地咬着嘴唇,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嘴角很快就流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