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坐在奶茶店那有些陈旧的斑驳木桌前,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桌上的奶茶己经有些凉了,可他却丝毫未觉。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手机屏幕上,那刚到账的五万块转账记录,发款人备注“周记者”,如同一团火,烧得他心底的嫉妒与怨恨愈发炽热。
他想起苏眠,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她站在奶茶店门口,裙摆被风轻轻扬起,宛如一朵骄傲的云。
她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声音却如冰刃般决绝:“江辞比你懂我。”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抽出压在杯底的一沓照片。
照片上,那些模糊的仓库监控截图里,他用红笔圈出的设备编号格外刺眼,“江氏偷换供应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写在边缘,像他此刻扭曲的内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对着电话说道:“周哥,资料都发你邮箱了。标题就按咱们商量的,‘江氏集团黑幕:劣质设备换真金白银’。”说着,他的指腹轻轻着美工刀的刀刃,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快意。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随后是周记者沉稳的声音:“放心,明早头条。”
挂了电话,钱浩将美工刀狠狠插在桌上,刀身震颤着,倒映出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攥紧照片,指甲用力地抠在苏眠的笑脸上,仿佛要将那笑容从照片上抹去:“我要你们的云,坠进泥里。”
苏眠是被手机的震动声从睡梦中惊醒的。
凌晨五点,整个世界还在沉睡,可她的朋友圈却被一条新闻刷屏:“惊!江氏集团涉嫌设备造假,合作方连夜撤资”。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担忧。
她急忙点开新闻,模糊的监控图里,标着“江氏”的货车正往仓库卸货,配文大字:“知情人透露,该批设备为三无产品”。
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的指尖颤抖着,拨通了江辞的电话。
慌乱中,她碰倒了床头柜上的马克杯,温水渗进江辞落在她这儿的衬衫领口,那凉凉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江辞,你看新闻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键盘的敲击声,江辞沉稳的声音响起:“我在查物流记录。你别急,先看看新闻来源。”
苏眠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听着江辞那边此起彼伏的点击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心愈发揪紧。
她翻到新闻末尾,发行方是“都市时报”,一个月前刚被张总旗下公司收购的小媒体。
“是张总。”她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钱浩和张总联手了。”
“我猜到了。”江辞的声音依旧沉稳冷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半小时后到江氏顶楼,我让王叔调了近三个月的设备质检报告。苏眠,你帮我联系陈姐,她在‘民生观察’当主编,能帮我们做深度报道。”
苏眠套上外套匆匆往外跑,玄关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那是她一夜未眠和满心担忧的痕迹。
电梯下行时,她盯着手机里陈姐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又缩回。
她的心里满是犹豫和纠结,陈姐上个月刚说要退休,会不会不愿意趟这浑水呢?
“小眠?”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江辞的声音裹挟着冷风传了进来。
他没穿西装,只穿了一件深灰高领毛衣,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发梢还沾着水珠,像是刚从外面匆匆赶来。
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静,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我刚从质检部过来,所有设备都有SGS认证。”
苏眠接过文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凉凉的却又稳得像块温润的玉。
她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陈姐那边我来。她昨天还发朋友圈说想做个‘企业良心’专题,这事儿正好。”
江氏顶楼的会议室里,布置得简洁而大气。
窗外的城市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林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投影仪的光打在他脸上,将合同条款照得一清二楚:“张总收购‘都市时报’的资金流水,我己经让助理调出来了。钱浩账户上周收到的五万,和这笔资金是同个来源。”
“新闻里的监控图。”江辞调出仓库的原始录像,屏幕上的画面在会议室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拍摄时间是上周五凌晨两点,但当天的值班保安说,这辆货车是来送退货的——我们发现供应商发错货,要求对方连夜拉走。”他点了下暂停键,画面里货车后厢敞开,能隐约看见“退货”的红色标签。
这时,苏眠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姐的语音:“小眠啊,我刚看了你们发的资料。这样,明早十点‘民生观察’首播新闻发布会,我让摄像组全程跟拍。”
“陈姐说要首播。”苏眠把手机转向投影仪,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她还说要对比‘都市时报’的模糊图和我们的高清录像。”
江辞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好,就首播。”他看向林律师,目光里带着信任,“麻烦您把资金流水和退货单做成PPT,重点标红。”又转向苏眠,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你帮我挑套西装,要藏青的,衬得人严肃点。”
新闻发布会当天,聚光灯照得江辞的镜片泛白。
他站在台上,身姿挺拔,声音沉稳有力:“这是我们与供应商的退货协议,这是SGS的质检报告,这是‘都市时报’发行方与张总公司的资金往来。”台下记者的镜头闪成一片,他却不为所动,声音依旧稳得像钟摆,“所谓‘黑幕’,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诽谤。”
苏眠站在侧幕,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实时评论。
原本满屏的“江氏黑心”正在被“澄清了!”“证据好全”覆盖,有个网友发了张动图——江辞说话时,她悄悄往他保温杯里塞了颗奶糖。
散场时,江辞的西装内袋鼓起一小块。
苏眠踮起脚,把最后一颗奶糖塞进他的口袋,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映着台下未散的灯光,温柔地说:“刚才首播时,我看见钱浩的账号在评论区刷‘假的’,现在己经被封号了。”
城市另一头的出租屋里,阴暗而杂乱。
地上堆满了杂物,墙壁上的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痕迹。
钱浩砸了第三个手机,屏幕裂成蛛网,还停留在新闻发布会的首播界面——苏眠站在江辞身边,替他整理被话筒线勾住的袖扣。
他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他抓起桌上的美工刀,刀刃划过墙面,在“永远”两个字上刻出更深的痕。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张总的短信:“来码头仓库,小刘说有办法让江氏彻底翻不了身。”
钱浩把照片塞进外套内袋,照片上苏眠的笑脸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烫。
他摸黑下楼,楼道声控灯次第亮起,照见他鞋底沾着的芋泥甜浆——早干了,却黏得像团化不开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