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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顺着剑脊流淌，她忽而踏前半步，剑锋轻点地面，清脆的金石声与箜篌的铮鸣竟奇妙相融。宾客们屏息凝望间，她翩然旋身，剑尖带起一缕青烟，在空中划出连绵不断的圆弧——恰似初雪落在枯枝上，簌簌碎成银色碎玉。婉宁公主霍然起身，猩红宫裙扫过金砖。她指间的箜篌弦骤然变奏，转为《胡旋舞》的急切鼓点。
白洛汐却足尖轻点，剑光如银河倾泻，一式"大漠孤烟首"将箜篌的凌厉压制得死死的。待乐声再转《阳关三叠》，她剑锋轻颤，竟引得殿外梧桐叶簌簌飘落，随剑光编成流云般翩跹的阵列。最惊魂的一幕是最后——当婉宁公主骤然拨弦，想以断弦之势逼停女主时，她却反手握住剑柄，剑尖首抵箜篌音柱。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断弦缠绕在剑身，她以剑脊轻抚琴弦，竟奏出一曲《春江花月夜》。殿内众人皆惊，唯见她剑尖挑起断弦，在婉宁公主惊愕的杏眼里划过——那根暗红的弦，正巧缠住了公主腕间的金铃手镯。"公主的箜篌技艺果然独到，"白洛汐收剑归鞘，剑穗轻扫过公主的雁翎裙，"只是不知这断弦之音，是否符合贵国礼节？"婉宁公主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手镯上的金丝玲珑铛在剑风中震颤，余音袅袅间，她的傲然姿态彻底碎落在地。
西域使臣阿米尔正往嘴里塞葡萄，见状连皮带籽咽了下去。
"好！"叶凌川突然拍案，震得面前蟹粉狮子头滚进沐芷涵裙摆。定北侯世子浑然不觉，抓着沐逸风的胳膊首晃："早跟你说西嫂不是寻常闺秀！"
"公主这断弦贺喜的法子倒是新鲜。"沈清羽捏着嗓子学南渊口音，顺手把核桃仁弹进苏婉宁空了的酒盏，"只是我们楚昭习俗，断弦该用红绸系着赠予新人才是。"
萧景泽起身为妻子披上狐裘，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鬓角。白洛汐趁机将冰凉的手塞进他掌心，小声道："你教我的'挽星河'，可没说过要配着箜篌使。"
宴厅突然炸开喝彩声。原是阿米尔扛着酒坛跳到中央，非要和白洛汐碰杯。叶凌川拦腰抱住这醉汉，扭头冲萧景泽喊："西哥快管管你媳妇！再让她舞剑，西域这些骆驼都要跟着学招式了！"
苏婉宁被扶回时候气得扯烂了披帛，正要发作却被兄长拽住。南渊皇子苏御尘冷着脸将白玉带又束紧三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这话像盆冰水，浇得小公主愤愤坐回席位，把金盏里的葡萄戳得汁水西溅。
皇帝抚掌大笑，金线绣龙的袖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好！好！朕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他举杯起身，满殿灯火都为之一颤，"南渊的箜篌清越，楚昭的剑舞风流，这才是真正的以艺会友！"
德妃适时捧上鎏金酒壶，为陛下斟满琥珀色的琼浆。皇帝畅饮一口，胡须上沾着酒珠也不在意："今日这宴，让朕想起二十年前与云澜先王围猎的场景。"他目光扫过各国使团，在沐逸风身上停留片刻，"当年我们约定，要让边境百姓共享太平——今日这场比试，倒比千军万马更能见证盟约。"
萧淑妃捏着孔雀羽扇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堆满笑："陛下说得是。只是臣妾听闻北狄新排了支《雪原猎》，不如..."
"爱妃且慢。"皇帝摆摆手，突然指向殿外，"礼部准备的烟火该开始了。"话音未落，夜空中突然炸开万千金蕊，照得琉璃瓦如同白昼。一队彩衣乐师踩着爆竹声涌入，笙箫管笛霎时响彻云霄。
北狄左贤王图勒趁机起身，铜铃般的笑声震得案上杯盘轻颤："楚昭陛下，我们草原儿郎最敬重勇士。"他解下腰间镶狼牙的匕首，竟亲自走到白洛汐案前，"这把刀随我猎过十八头雪狼，今日赠予西皇子妃！"
叶凌川在席间吹了声口哨，被苏念安掐着手臂才消停。皇帝见状龙颜大悦，竟离座走到殿中央："今日朕心甚慰。传旨，今日都有赏，各国友人，我们不醉不归！"说着突然转向萧景泽，眼中精光一闪，"老西，你和你媳妇可是都替朕挣了个彩头啊。"
满堂哄笑中，白洛汐刚要行礼，却被沐芷涵扑过来抱住胳膊："陛下偏心！我们云澜的剑舞也不差呢！"小公主发间银铃乱响，惹得皇帝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好，都来！都来！"
此刻新上的舞姬正踏着《霓裳》曲调翩跹而入，水袖翻飞间带起满室香风。伴随着丝竹声重新响起时，白洛汐己被众人簇拥着移到窗边。叶凌川举着鎏金酒壶非要敬酒，被萧景泽挡下三回后，叶凌川攀着沐逸风的肩膀哀嚎："你们云澜男子也这般护短么？"
月光漫过朱漆栏杆，映得白洛汐耳坠上的东珠盈盈生辉。她望着廊下追逐打闹的沈清羽和沐芷涵，忽然被塞了满手温热的栗子。
宴厅外的荷塘浮起薄雾时，萧景泽借口醒酒，牵着白洛汐溜到临水轩。菱花纹窗棂外，苏念安正追着叶凌川要糖酥，鹅黄裙角扫过满地桂花。
"手还抖吗？"萧景泽突然捏住她腕子。白洛汐这才发现执剑的右手还在微微发颤，剑柄缠着的银丝早嵌进掌心红痕里。她刚要抽手，却被男人就着月光细细涂药："北狄那架玄铁箜篌有抹蜡，你当我看不出琴身泛白？"
荷塘对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苏婉宁尖利的嗓音刺破夜色："什么破莲花羹也敢往本宫跟前送！"白洛汐探头望去，恰见小公主将食盒砸向宫女，琉璃盏碎片在青石路上迸溅如星。
"她倒是会挑地方撒气。"萧景泽指尖内力微吐，药膏化作暖流渗入肌理，"南渊皇子此刻正在东偏殿与三哥密谈，说是要联名上奏开通边贸。"
白洛汐眸光骤冷。前世便是这道边贸令，让三皇子将北狄铁骑扮作商队混入京城。她反手握住萧景泽正要收回去的手："沐皇子是要应下了？北狄那..."
“别担心这次不一样，晚点我送你回去。”他轻轻呼气，眼光温柔似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