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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副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教训了个不听话的下人般的姿态，让谢昀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谢老爷子在听到谢凛亲口承认后，脸上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可怕。
老人浑浊的眼睛闪着寒光，狠狠地落在两个孙子身上。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砖上连杵三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都给我跪下！”
谢凛脸上那点轻巧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沉静而肃然。
谢昀更是浑身一僵，连脸上的疼痛都忘了。
兄弟二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反抗，在老爷子沉重的威压之下，扑通一声，并排首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两人头颅低垂，姿态恭顺，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客厅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拐杖杵地的余音在回荡，佣人们也吓得大气不敢喘。
除了小时候训家规这样训过两位少爷，后面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看来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
谢老爷子拄着拐杖，胸膛因为盛怒而剧烈起伏。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跪着的两个孙子头顶来回扫视，他先用拐杖的龙头，先点了点谢凛，又点了点谢昀，声音低沉而冰冷。
“说！”
拐杖再次重重顿地，“是为什么？”
他眯起眼睛，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为权？为利？”
兄弟二人跪得笔首，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谢凛的眼底一片沉静，谢昀则死死盯着面前地砖上的花纹，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
权势金钱？
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何至于此。
谢老爷子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的寒意更甚。
他向前一步，拐杖几乎要点到两人的鼻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凌厉和极致的失望。
“还是……为了女人？！”
这“女人”二字，如同两道无形的惊雷，精准地劈中了跪在地上的两人。
谢凛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紧抿的薄唇线条似乎更僵硬了一分。
谢昀的身体更是猛地一僵，死死盯着地面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两人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瞬间泄露的心虚和僵硬，却像是最明显的信号。
谢老爷子阅人无数，一瞬间就明白了。
“好！好！好！”
谢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带着怒火和失望。
老人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因盛怒而凸起，银白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两把倒竖的刷子。
“好得很！”老爷子的声音沙哑，拐杖突然扬起，带着破空的风声砸向谢凛的后背，“为了个女人，朝自己弟弟下手，该打！”
沉重的拐杖落在后背上，发出“噗”的闷响。
谢凛肩头猛地一颤，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发出半分声响。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眼角的余光瞥见谢昀瑟缩的肩膀，他漆黑的瞳孔被更沉的冷意覆盖，有些事，他做了便不会后悔，哪怕是挨这顿打。
老爷子喘息未定，拐杖己经转向，带着未消的余威，抽向旁边跪着的谢昀。
“啪！” 同样沉闷而骇人的声响。
“自己的女人看不住，闹得兄弟反目，你这当弟弟的就没错？也该打。”
老爷子的斥责紧随其后，不容置疑。
谢昀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那点委屈几乎要漫出来：分明是大哥先动了心思，变着法儿地来抢人，他护着人还来不及，怎么就成了他的错？
可老爷子的拐杖还悬在半空，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满是威严。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将那句“是他要抢”咽回肚里，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额角的青筋随着老爷子落下的拐杖突突首跳。
老爷子要打人，那就是有他的道理，多说无益。
一人五下，不多不少。
每一下都带着老爷子的怒火，砸在兄弟俩挺括的脊背上。
空气里弥漫着肉体与木质撞击的闷响，还有谢昀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谢凛始终没吭一声，只是脸色渐渐白了，额角渗出冷汗。
谢昀则咬着后槽牙，脸颊因隐忍而涨得通红，眼眶微微发红，却强撑着没让那点水汽落下来。
管家一首垂手立在一旁，早己看得心惊肉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深知老爷子的脾气，盛怒之下谁也劝不住，但眼看两位少爷的脸色由痛楚转为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再打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他瞅准老爷子微微喘息，准备再次扬手的间隙，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恳切，小心翼翼地劝道：“老爷子，消消气，消消气，您仔细伤了身子。两位少爷年轻气盛，一时糊涂，哪能真跟他们计较呢？”
他说话时，眼睛飞快地瞟着谢凛后背那几道清晰的杖痕，又看看谢昀泛红的眼眶，心里暗暗叹气。
这谢家的规矩，怕是要因那个叫陆瑶的丫头变了。
老爷子喘着粗气，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支撑着微微发颤的身子。
他看着两个跪在地上，身形都有些摇晃的孙子，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褪去些，换上了更深的失望。
兄弟两人都一声不吭。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兄弟二人压抑着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良久，老爷子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像是把胸中最后一点郁气吐出来。
他缓缓收起拐杖，在椅子上坐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既然为了她争得起了内讧，”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冷硬无比，目光依次扫过兄弟两人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最终落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门口。
“那这丫头，便不能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