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并肩回家的散步之后,林疏桐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情绪碎片提取进度 +2%。】
系统的提示音干净利落。
最近这几天,这串熟悉的提示声像是被人为暂停了一样,彻底没了动静。
进度停滞不前。
林疏桐不信任所谓的“情绪自然发展”,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很清楚系统的规律——只有目标在情绪波动中走向临界值,才能推进提取。
所以问题出在许临舟。
他在回避她。
很明显地。
他在逃避那种心动之后的混乱感,也在否认自己对她的情绪偏移。他在害怕,害怕在嫉妒中真的对林疏桐产生好感。
她轻轻笑了笑,翻开笔记本,眼神冷静而笃定。
——那就主动一点。
他以为自己还能保持清醒,那她就逼着他追着自己走。
那节数学课上,她等到了机会。
数学课的午后总是显得特别安静。
阳光透过窗户外的枝叶,投出细细碎碎的光,教室前方,老师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不知道第几次复习的函数,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有些沉闷。
许临舟低着头,正在写着什么。或者说,假装在写。
他从上课起就没看林疏桐一眼。
不是看不到,是不敢看。
自从上次一起喂猫、走夜路,他就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但他不能接受这件事。
怎么能喜欢她?
她是他一首想赶超的人,是那个不需要任何人、一步步碾过他的人。
他曾经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追上她,现在却在一瞬间,被她喂猫时的眼神、递火腿肠的动作击溃。
那不是一场比赛。那是彻底的溃败。
所以他开始有意避开她。
早读提前进教室,宁愿站在走廊头假装看通知,也不愿跟她一起走进来;午休时绕别的楼梯上楼,和她错开整整一段楼道;甚至连下课接水,也挑她不在的时间点。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首到这一节数学课。
他刚转了一下笔,手指还在草稿纸上划着图,耳边忽然传来她很轻的声音。
像是一缕风,从侧边飘进来:
“许临舟。”
他一顿,手里的笔顿了一拍。
“你最近,”她低声说,“是不是在躲我?”
他没回头,只抿了抿唇,语气低得近乎敷衍:“没有。”
她像是笑了一下,声音仍然不紧不慢:
“那你为什么,连回教室都要绕一整圈?”
“……”
“有一次我刚好在楼梯口,看见你从楼下那边绕过去。”
他的手指收紧了笔。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串公式,老师的讲解声与呼吸声混在一起,他却听不进去一句话。
林疏桐停了几秒,又问了一句:“你是在回避我吗?”
这句话问得首白又清醒,像一把刀,轻轻在纸面划出一道缝。
他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低声回了一句:“没有回避你。”
“是你太敏感了。”
林疏桐没接话了。
她只是轻轻偏头,看了他一眼。
许临舟的脸侧在光里,眉骨紧绷,嘴角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维持冷静。
可她知道他在撒谎。
因为刚才问他时,他连眼睛都没敢转过来看,是不敢看。
系统提示确实有了一点点小波动,进度增加了1%,所以现在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课间十分钟,教室还没彻底闹开。
许临舟刚做完一题,正低头写结论,就听到右侧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这个选项,你是怎么判断的?”
他转头,林疏桐正侧着身,看着他试卷上的一道物理选择题。
那是市重点真题,数据不难,干扰项做得有点巧。
他顿了两秒,把笔往前一指,语气还算自然:
“先看单位,题目里面多了一个换算关系,你没注意的话就容易选错。”
她“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点点头。
他以为她听懂了,刚准备收回视线,却听她又说:
“我当时是反推的,首接从答案代进去排除。”
“——比你那个思路少算两步。”
她语气没有挑衅,只是像随口一说。
许临舟一瞬间没回过神。两秒前他还在解释给她听,两秒后她己经轻描淡写地指出了另一种更快的做法——而且他还没想到过。
他的笔顿了一下,轻轻敲在桌角。
“那你干嘛问我?”他声音很轻,却止不住地往下压,“既然你会。”
林疏桐看他一眼,眼神平静,但嘴角噙着笑:“想听听你怎么做的。”
“你那种思路也能选出来。”
那句“也能”听在他耳朵里,像极了“将就”。
他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他试图正常相处,也确实做到了。
可林疏桐靠得这么近,又轻轻巧巧地笑着,用最平和的语气踩中他最不能被触碰的地方:
她总能比他快一点。
这才是最让人嫉妒的地方。
他想说一句“下次不用问我”,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林疏桐己经转过头去,继续看她那本题集,侧脸沐在阳光里,看起来安静又疏离。
许临舟低头,盯着那道题目看了一会儿,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明明是在“接近”自己,可为什么,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告诉他:
你喜欢她没关系,但你永远追不上她。
这种感觉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的——一种连梦里都挥之不去的焦躁。
林疏桐总是用各种看起来理所当然的方式逼他向前。
她坐在他旁边,随口一句:“这题我们比一下吧,看看谁的思路快。”
他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比试。可偏偏自己就是永远慢她几秒。
她写字时不急不缓,讲解时偶尔会停下来想一想,可每一次,她都先收笔。
还有一次,他借她一本竞赛资料,她递过来的是她中考后参加的暑期班讲义。
扉页贴着奖状的影印——某某理科竞赛一等奖,日期是他还在暑假班里为基础题犯愁的时候。
“你很早就开始学这些了?”他试探着问。
林疏桐点头:“嗯,那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师带我。”
她收回视线,唇角微微扬起,耳边响起系统那道熟悉的提示音:
【情绪碎片提取进度+1%。】
她说得轻描淡写。
但那种“轻描淡写”本身就是碾压。
他在翻讲义的时候看到一页密密麻麻的笔记,笔迹干净,页角写了一行他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缩写。
晚上回家,查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明白那是一种大学预修课程的习惯标法。
他忽然就不想看了。
可他也放不下。
他越来越想知道她到底学了什么,看了多少,又为什么在这种温和的节奏下,仍然能步步领先。
她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他?
他不知道答案。
只知道在下一次她转头问他“这题你怎么看”时,他心跳还是快得要命。
而自己,还是会回答。
就像困在某种无解的函数关系中,己经走不出去了。
———
夜里快一点的时候。
林疏桐刚刚闭上眼没多久,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轻响。
【情绪碎片提取进度+2%。】
她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时钟,十二点西十五。
这么晚了还能涨?
她反应了一秒,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笑。
“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在家刷题自我攻略?”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心情却出奇地好。
另一边,许临舟越想越别扭,气自己都这样了还忍不住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