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切进来,将金砖地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夏浮生倚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鎏金扶手。
阶下文武百官垂首而立,官袍下的身躯绷得笔首。有人额角渗出细汗,有人指节捏得发白,却无一人敢抬头首视天颜。
“国公又告假了?”陛下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回陛下,国公旧疾发作,太医说......”
“净业寺的大火,诸位都听说了吧。”夏浮生突然打断,目光扫过众人头顶,“朕很好奇,这满朝朱紫,可有与妖僧往来的?”
殿内落针可闻。
兵部侍郎的靴底无意识碾着地砖缝隙;户部尚书死死盯着自己的笏板;几个年轻御史喉结滚动,却始终无人出列。
“现在认罪,留个全尸。”夏浮生端起茶盏,水面映出他冰冷的眉眼,“等朕查出来......”
青瓷盏“咔”地搁在案上,惊得前排老臣一颤。
“夷九族。”
朝堂陷入一片沉寂。
“陛下!”
一声洪亮的嗓音骤然打破朝堂的沉寂。镇守皇城的大将军赵崇山跨步出列,铁甲铿锵作响。虎目圆睁,抱拳高声道:
“净业寺妖僧祸乱长安,蛊毒害民,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当以雷霆手段镇压!臣请即刻调集禁军,彻查所有与净业寺有往来的官员府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话音未落,户部尚书张文远己急步上前,手中玉笏微微发颤:
“赵将军此言差矣!若无确凿证据就大肆搜捕,岂非令朝野动荡?臣以为当先派三司会审,查明蛊毒来源,再...”
“放屁!”
赵崇山怒目而视:
“张大人坐在户部衙门里拨算盘,可知昨夜火场里抬出多少具尸体?那些被蛊虫蛀空的百姓,可等得起你的三司会审?!”
吏部侍郎林朗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
“两位大人且冷静。赵将军忠心可鉴,但张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此事牵涉甚广,若贸然行动,恐怕...”
“恐怕什么?”
赵崇山冷笑一声,铁靴重重踏在金砖上:
“林大人莫非在怕查到自己头上?本将记得,上月你还去净业寺上过香吧?”
“你!”林朗脸色骤变,手中玉笏“啪”地掉在地上。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几名文臣纷纷出列:
“赵将军此言太过!”
“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
武将队列中,几位将军也按捺不住:
“文官就会耍嘴皮子!”
“等你们查清楚,蛊虫早钻进脑子里了!”
眼看朝堂就要乱作一团,夏浮生突然轻咳一声。
就是这么一声轻咳,整个太极殿瞬间鸦雀无声。
陛下缓缓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殿角那盆将谢的海棠上:
“赵卿。”
赵崇山立刻单膝跪地:“臣在!”
“朕准你调三千禁军,协助搜查。”
“张文远。”
户部尚书浑身一颤:“老臣在。”
“三司会审照常进行,三日内,朕要看到章程。”
“至于国公...既然病得这么重,就让他好好养着吧。”
……
“陛下!有急报——!”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手持密信,跪伏于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
夏浮生眸光微沉,指尖轻抬:“呈上来。”
国师林忘机缓步上前,雪白的衣袍拂过殿阶,修长的手指接过密信,转身奉于御前。
信纸展开的刹那,陛下的指节骤然收紧,龙袍袖口无风自动。
“好,好得很。”
他的声音极轻,却让满朝文武脊背生寒。
“现在不止长安——”夏浮生缓缓抬眸,眼底似有雷霆翻涌,“华城也出现了蛊毒之祸。”
他将密信重重拍在案上,惊得茶盏震颤:“众爱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殿内死寂。
户部尚书张文远面色惨白;兵部侍郎死死盯着自己的靴尖,额角冷汗滑落;方才还慷慨陈词的赵崇山,此刻也抿紧了唇。
角落里,一名年迈的御史突然踉跄出列,颤声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蛊毒己蔓延至华城,恐怕......”
“恐怕什么?”夏浮生冷声打断,“恐怕幕后之人,连朕也动不得?”
殿中沉寂片刻,兵部侍郎周显突然出列,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恐怕并非单纯江湖势力所为,而是异国暗中操纵,意图动摇我圣朝根基!”
他声音洪亮,回荡在殿内:“圣朝立国百年,威震西方,但天下仍有不服者。江湖草莽、边陲小国,乃至某些世家大族,皆对我朝心怀怨恨。如今蛊毒之祸蔓延,绝非偶然,必是有人借机生事!”
他话音一落,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礼部尚书陈瑜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周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如今蛊毒肆虐,若有人借机煽动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荒谬!”
大将军赵崇山怒喝一声,虎目圆睁:“圣朝立国,靠的是铁血手腕!若因一些不满就畏首畏尾,何以震慑天下?”
他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陛下!臣请即刻调兵镇压,凡涉蛊毒者,杀无赦!江湖门派若有异动,便灭其满门!边陲小国若敢插手,便铁骑踏平!”
“赵将军此言差矣!”
御史大夫李岩出列,白须颤动:“若一味镇压,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蛊毒之祸背后,必有深因。臣以为,当先查清幕后黑手,再行定夺!”
夏浮生冷眼扫过众人,指尖轻敲龙椅扶手,声音低沉:“所以,诸位爱卿的意思是——圣朝百年基业,压得天下人喘不过气,如今他们想反了?”
殿内再次死寂。
陛下的目光如刀,缓缓划过每一位大臣的脸:“江湖不满、世家怨恨、边陲异动……好啊,朕倒要看看,是谁敢第一个跳出来!”
他猛地拍案而起,龙袍翻涌如怒涛:“传朕旨意——”
“凡涉蛊毒者,诛九族!”
“江湖门派,胆敢异动者,灭其满门!”
“边陲诸国,若敢插手,朕便御驾亲征,踏平其国土!”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殿内梁木微颤:“圣朝的江山,不是靠仁慈守住的!既然有人想试试朕的刀还利不利,那便——”
“杀!”
一字落下,满朝文武尽皆俯首,无人敢言。
殿外,狂风骤起,乌云压城,仿佛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