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小心翼翼地拉开车帘往外瞧了瞧,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后,又好似惊弓之鸟般收把手收了回来,她看着一脸淡然的游春枝,有些欲言又止。
游春枝似乎感受到二丫波动的心情,主动为她沏了一杯茶,目盲却极其精准地将其递到了距离二丫约五厘米的距离,笑道:“不着急,先喝杯茶压压惊吧。”
面前萦绕着淡淡清气的茶水有金黄的色泽,还没入喉,她便己能嗅到那令人神清气爽的芳香,一看就绝非凡品。
二丫小脸涨得通红,她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吧,我自己有带水。”
两人此刻正坐在林家华丽的马车内,此车表面看似平凡,实则内有乾坤,如同小房间般的空间里,家具一应俱全:有昼夜喷吐着萦萦灵气的瑞兽雕塑,有如清泉般随时满溢出清亮茶水的整套茶具,甚至还有可以加速身体恢复的寒玉床。这些在凡俗之人看来的宝物,在林家不过是随手可得的制式品,在每辆绘制着林家家徽的马车上配备齐全。
“二丫,你老是这样可不行啊,”游春枝摇头道,“我们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怎可如此怯懦?”
二丫腾地一下站起身,有些惊慌失措地试图捂住游春枝的嘴,却被瞎子轻松躲开了,二丫近乎哭丧着脸小声道:“不要说了,会被听到的。”
游春枝抑制住笑意,忽然正气凛然道:“总之我今日,是非要找到神花不成了!谁劝我都不管用!”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监听着马车动静的林家人听的,江净昙从不与他说深层次的原因,给他的任务只有一句话——
必须找到散布优昙华消息的人。
游春枝早己被逐出师门,曾经的身份自然也用不上了,思来想去,这找到优昙华线索的唯一途径,便只剩下寻找靠山了。
不然就他们一个残废一个孤幼,外加一个不便暴露面目的邪修,就连获得进入拍卖会的资格都没有。
游春枝曾在天穹宗弟子法器上,暗中询问过江净昙,他们可否利用这两名仙门弟子获得想要的线索?
江净昙却说,仙门弟子太过惹眼,届时整个拍卖会的目光肯定会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太大了。
于是在馆舍中,江净昙才会让游春枝主动暴露自己的目的,以自身作为诱饵,吸引同样是来寻找优昙华的人!
回忆至此,游春枝想起面前青涩的二丫,不禁感慨万千:这个小姑娘命太苦了!
她从小因心疾被遗弃在野外,幸好有好心人发现并将其送到了济善堂,才得以活命。
二丫当时都快死了,还是游春枝两天两夜的抢救,才终于让她活过来。她虚弱的身体,需要很多名贵药材才能调养好,但他们太穷了,能有一口饭吃不饿死就己经是上天垂怜,还能怎么办呢?
但现在,江净昙的出现似乎给了这群绝望的人一个超越命运的机会——无论是机遇,亦或是灾祸。
由游春枝一手带大的二丫,也获得了从未想象过的机会。
等她再长大一点吧,再长大一点……她不需要这么早就面对世界的风霜。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抚摸着二丫的双髻中央,温声道:“别怕,有游先生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
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林舟亲自为游春枝两人拉开车帘。
游春枝握住二丫的手缓缓下车,站定后,他朝林舟点头笑道:“感谢您的好心。”
“游先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林舟道,他带着探究看向游春枝身侧的二丫,又问:“小妹妹是身体不适吗?”
连续的舟车劳顿,再加上之前在临安受过的伤与惊吓,本就身体不好的二丫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她蔫蔫地依靠在游春枝身侧,小手十分冰冷。
“我这妹妹身体不好,可以给我们安排一个温暖些的房间吗?”游春枝道。
“这是自然。”
林舟很爽快地答应了,瞎子带着病小孩,一看就是弱势群体,他林家家大业大,照顾两个病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又补充道:“两位远道而来肯定也累了,今晚请在林府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为先生接风洗尘。”
“感谢。”游春枝轻轻点头,疏离且礼貌。
……
脸色苍白的二丫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看得人心肝都要碎了。
也许是这几日的生活太过劳累,心情又波动极大,她多年未曾复发的心疾似乎又有了些许苗头,二丫心脏刺痛,还有些呼吸不畅,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游春枝在担忧下,正打算向二丫体内输送灵气帮助她恢复,却不料江净昙的声音忽然出现了他的心中。
“不要帮她。”
游春枝皱起眉头,不知江净昙为何这样残忍。
“她的业火比你更精纯,力量更强大。”
二丫在模糊中隐隐听到了一个来自血脉深处的声音,这声音年轻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神圣感,让她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指引行动。
“火是你的血,你的魂,不要拒绝它,要让它充满你的心脏。”
“从心脏泵出的每一滴血液,都是业火的洗礼,从灵魂深处的每一次颤栗,都是业火的恩赐。”
“拥抱火,成为火,掌控火。”
二丫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她看到好多散发着白光的小人正手牵着手围着她跳舞,它们似乎在兴奋地叫喊着什么,但她却听不懂它们的语言。
小人很温暖,很圣洁,感觉就像她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小人们跳了一会儿舞后,便手拉着手带领圈内的二丫往前走。
她一路上见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那是由糖果组成的瀑布、不停跳动的羊羔、曲折蜿蜒的河流……
她不记得那些景象的模样,她只记住了此刻雀跃的心情。
她欢快地与白色小人们手拉着手往前跑去,穿过田野溪流,跨过高山江河,最终笑着一头撞进了巨大的云朵里。
她笑着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紧握着她右手的游春枝后,快乐道:“太好了游先生,我刚做了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