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沙尘,刮过鲁州边界的哨卡。驻守的士兵紧了紧领口,眯着眼望向远处扬起的尘土——一支约莫二十人的马队正缓缓靠近。
"戒备!"哨长厉喝一声,步枪上8膛的金属碰撞声整齐划一。
马队在百米外停下,为首的中年男人翻身下马,青灰色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却仍保持着世家大族特有的矜持姿态。
"来者何人?"哨兵厉声质问,枪口己然抬起。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拱手:"冀州白氏,白武,携子白统,特来拜见李少帅。"
空气骤然凝固。
哨兵们面面相觑,手指仍扣在扳机上,却无人敢轻举妄动。白武——这个名字在鲁州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爹......"白统低唤一声,年轻的面庞上渗出细汗。他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却又强迫自己松开手。
白武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济南指挥部内,电报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报告!鲁州急电!"通讯兵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作战室,"白、白武亲自到了边界哨卡!"
钢笔从李轩指间滑落,在作战地图上洇开一团墨渍。
"白武?"他缓缓抬头,瞳孔微微收缩,"带了多少人?"
"二十骑左右,说是......"通讯兵咽了口唾沫,"说是来向少帅请罪。"
作战室死一般寂静。苏媚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赵慕婉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枪套,而一丈红己经霍然起身,眼中杀意沸腾。
李轩忽然笑了。
那笑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好一个白武......"他轻轻敲击桌面,"传令:以礼相待,护送他们来济南。"
马车在重兵"护送"下驶向济南。白统透过车窗望着两侧黑压压的士兵,喉结滚动了一下。
"爹,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他声音压得极低,"万一李轩......"
白武闭目养神,枯瘦的手指捻着一串佛珠:"他不会。"
"可其他军阀——"
"李轩和他们不一样。"白武突然睁眼,眸中精光乍现,"张作昌会杀降将立威,马延祥会屠城泄愤,但李轩......"他嘴角扯出苦笑,"他要的是民心。"
马车碾过碎石,颠簸中白统看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发现让他心脏揪紧——原来父亲也在恐惧。
暮色笼罩济南城时,李轩站在指挥部窗前,望着被士兵"簇拥"而来的马车。
"少帅真要见他们?"孙芳拄着拐杖,语气犹疑,"万一是苦肉计......"
李轩没有回答。他想起今晨截获的另一封密报——马延祥的副将曾秘密接触过白家管事。
"白武若真要杀我,"他突然开口,"大可以继续躲在冀州,何必亲自送死?"
苏媚轻轻"啊"了一声:"所以他是真的......"
"来谢罪的。"李轩转身,军靴在地板上敲出冰冷的节奏,"但他更想告诉我——有人栽赃。"
窗外,马车缓缓停驻。白武下车时踉跄了一下,白统连忙搀扶,却被父亲坚决推开。这个倔强的老人整理衣冠,朝着指挥部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爹!"白统急红了眼。
白武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沙哑的嗓音传遍西方:"白武教子无方,致使家传剧毒流落贼手!今日特来向少帅请罪!"
围观的百姓开始骚动。有人窃窃私语:"白老爷居然下跪......"
指挥部内,李轩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太清楚白武这一跪的分量——这不仅是谢罪,更是将了他一军。若此刻严惩白武,天下人会说他李轩不分忠奸;若轻轻放过,又恐纵虎归山。
"轩哥哥......"一丈红忍不住出声。
李轩突然大步走向门口,军装下摆掀起凌厉的弧度。当他推开门的瞬间,脸上己换上温和的笑意:"白世伯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跪在地上的白武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而白统望着李轩伸来的手,突然意识到——父亲赌赢了。
这场博弈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