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品如独自坐在黑暗的卧室里。
窗帘紧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张药房收据就摆在床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
原来是这样......
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多么完美的算计:艾莉知道哥哥林奕德暗恋她,就利用这点让他成为帮凶;知道世贤酒量好,就提前准备了催情药;甚至算准了她会心软,会主动送醉酒的哥哥回家......
手机屏幕亮起,是世贤三天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对不起】。
她当时只觉得讽刺,现在却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告诉他真相。
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住了。
告诉他有什么用?
艾莉己经住进了洪家,肚子里怀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就算世贤相信她,洪家会允许丑闻曝光吗?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注定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的刺。
窗外传来婚礼彩排的烟花声,那是隔壁酒店在准备明天的婚宴。品如猛地拉紧窗帘,却挡不住阵阵欢呼。
她突然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墙壁。
"贱人!"
枕头软绵绵地落下,连回声都没有。
就像她的愤怒,再强烈也改变不了什么。
梳妆台上,还放着和世贤的合照,她伸手想摔,却在碰到相框的瞬间蜷起手指。照片里的世贤搂着她的肩,眼神温柔得让她心碎。
他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比任何报复都更让她痛苦。
她想起分手时世贤通红的眼眶,想起他说的每一句"对不起",想起他最后那个想碰又不敢碰她的手......
浴室,镜子里映出她憔悴的脸。
品如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突然拧开水龙头,把整张脸埋进冰冷的水里。
不如就这样逃走吧......
机票预订页面在手机上闪烁,最早一班飞往法国的航班近在咫尺。只要按下确认键,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噩梦。
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屏幕上,模糊了"确认支付"的按钮。
像极了那天在花园里,落在石板路上的眼泪。
——
三天后,林守成把存折推到品如面前时,手指在发抖。
"三十万?"品如盯着那个数字,"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范丹抢在林守成前开口:"你爸把老家的宅基地卖了。"她不敢看女儿的眼睛,低头整理根本不乱的衣角。
"反正......反正以后也是留给你的。"
品如的指尖划过存折上崭新的打印痕迹。这笔钱昨天才存入,墨迹都还新鲜。她想起前天晚上隐约听见父母在厨房的争执——
"世贤说......他关注到品如在网上发布了如何勤工求学的帖子......"
"所以呢?我宁愿去借高利贷也不要他的钱!"父亲压抑的低吼。
"可女儿怎么办?"母亲带着哭腔,"你看看她现在......像具行尸走肉......"
"现在,品如好不容易有一件其他的事情可以分担注意力;况且,世贤也是受害者......"
"那我们也不要他的臭钱!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品如内心受到的伤害了吗!"
"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
品如抬头,看见父亲斑白的鬓角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这个一辈子挺首腰杆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背,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松树。
"爸。"她突然问,"这笔钱......是不是世贤给的?"
林守成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范丹打翻了水杯,手忙脚乱地去擦。
"胡说八道!"
林守成拍案而起,又在对上女儿死水般的眼睛时颓然坐下。
"......是爸没本事。"
品如合上存折。
她太了解父亲了,那副心虚时下意识摸手指的小动作,二十年来都没变过。
"爸,妈,我想出国学习彩妆,可以吗?"她轻声问。
范丹愣住:"品如......你真的准备出国?"
"嗯。"品如望向窗外,一群鸽子正掠过对面楼顶。
"里昂美妆学院的offer下周截止。"
她没拆穿父母的谎言,就像他们也没拆穿她此刻平静情绪下的伪装。
当晚,品如在收拾行李时,在箱底发现一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里昂的地图、租房指南,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字迹锋利得像要划破纸面,最后一笔却总是习惯性地上挑,和当年写给她情书时的笔迹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世贤准备的......
她盯着那句"品如,祝你追梦成功,从此星光坦途。"看了很久,突然把纸条按在胸口。布料慢慢洇开一片湿热。
楼下,传来父母刻意压低的交谈:
"世贤刚才又来电话,说品如在留学期间所有费用......一定要给他说......"
"让他滚!我女儿不是乞丐!"
......
第二天的晨光中,飞机划过天际,像道愈合不了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