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毒辣的太阳下 。
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里。
我拿着镰刀在地里收割小麦,滚烫的汗珠子从脸颊是跌落到麦田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的爸爸脖子里挂着个破毛巾,手里的镰刀快速地飞舞着。
我抬头看一看远处的妈妈,惬意自在,再回头看看滚烫的麦田里的我和哥哥,还有爸爸,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但是在妈妈冰冷的眼神下,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而此时的爸爸却成了瞎子,完全不理会妈妈的所作所为,只顾埋头干活。
此情此景,我也只能继续猫着腰,继续做着并不熟练的农活。
“寒月,快点干完了,赶紧回家做饭,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
说话的正是我的妈妈。
此刻,她正坐在地头处的大树下,摇着小扇,喝着茶水,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手拿镰刀在麦田里挥舞的我们。
她就像一个监工,哦,不对,她就是一个周扒皮,剥削压榨着我们。
我叫江寒月,那年我10岁。
哥哥叫江寒冰,那年他13岁。
然而,我小小的年纪却承受了同龄人不应该承受的苦与痛。
10岁之前,我会帮着父母做一些简单的农活,但并不是主力,因为妈妈的心疼,与其说是帮父母做活计,倒不如说是在玩,完全就是做不做活计看我心情,什么事情都是哥哥在帮着父母在做。
10岁之前,父母和哥哥对我的疼爱,就像是绵绵细雨浸润这我的心田,虽然家里很穷,但是我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他们都会尽量去满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为我踮起脚,尽力地去摘。
那几年我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小公主一样,被宠爱,甚至是被溺爱。
一提起我的父母,同龄的小伙伴眼睛里藏不住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然而,就在10岁这一年,一切都改变了,就像是暴风雨那样来得猛烈,不给我适应,喘息的机会。
在这一年妈妈性情大变,不知是何原因,就连老实巴交的爸爸都必须处处礼让,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都得小心翼翼。
“寒月,先别干了,回家做饭。”田间地头,大树下的妈妈不耐烦地大声呼喊着。
听见妈妈的喊叫,我愣怔了一下,随后就拿着镰刀跟随着爸爸妈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家。
“寒月,做饭吧,我去去就来。”妈妈顾不得洗一把脸上的汗,便急匆匆地拿起厨房的碗,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我愣在厨房里无从下手,做饭?我怎么会做饭呢?我只会简单的白水煮面条。
于是,我扯着嗓子喊着屋子里的爸爸,“爸爸,你过来帮一帮我,我不会做饭呢。”愣怔了一会儿,听不见屋子里的动静。
我疑惑地从厨房走出来,站在窗台处,踮着脚透过窗台处那破旧的窗户看向屋子里,哪知,此时的爸爸四脚朝天早已打上了呼噜。
回到厨房里,我只能做了一锅白水煮面条,撒上了盐,招呼爸爸起床吃饭。
饭桌上,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劳力活,让爸爸很饥饿了,他端起一碗白水面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哥哥也呼噜呼噜地吃了一大碗,他们都没有嫌弃我做的饭难吃,我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有滋有味地吃着,心里也乐开了花。
“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她出去的时候说的是去去就来,这都好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呢?”饭桌上,我关切地问着。
“别管她,这段时间整天疑神疑鬼的,哼,估计她又和隔壁的李寡妇去做什么事情了吧,我也不知道,快吃,不管她。”爸爸一边往嘴巴里塞着面条,一边说着。
爸爸对于妈妈性情的转变也很无奈,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这一辈子也就和地里的庄稼打交道最多了,用爸爸的话说,地里的庄稼比家里的婆娘更容易掌控。
他经常去地头抽着烟傻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地头上满是一堆一堆的烟头,用村民的话来说,老江头看着这庄稼地比自已的婆娘都亲,别人都在和自已的婆娘打情骂俏的时候,老江头却在地头上陪着庄稼地,所以村民们经常以此来嘲笑,打趣他。
爸爸口中的李寡妇就是我家隔壁的李婶,早年丧夫,没有孩子,自已生活,别人都喊她李寡妇。
她在村里人中的口碑不好,有的人说她是扫把星,克夫的命,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这样的言论在周围的村子里蔓延开来,所以李婶到现在都是一个人在生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经常一些男人只要在她的大门口稍作停留,或者是和李婶说几句话,或者朝着李婶笑一笑,村里一些爱嚼舌根子的人总会展现充分的想象力。
说李婶生活作风不检点,说李婶爱勾引汉子,说李婶是一个狐狸精,专门诱惑村里的有妇之夫等等一些恶毒的言论便开始在村里蔓延。
身上的虱子多了不怕咬。
李婶对于村里这种铺天盖地的言论早就不当回事了,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嘴里的言论,她活得很洒脱,很随性。
她很爱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不像别的女人随意地胡乱扎一个小辫子,李婶总喜欢披散着头发,一身凸显身材的衣服,一头散发着喷香的香水味的头发,她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再加上,说话嗲嗲的,很温柔。
就这优点,就和村里的老土冒老娘们区别开了,这让村里的庄稼汉子看见李婶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
当然,两眼也是冒光,嘴角也会淌着哈喇子的那种熊样,俨然李婶就成了汉子们的‘尤物’,性感,迷人,妩媚。
所以,李婶的优点也就成了村里老娘们议论的焦点,她也就成了老娘们们的众矢之地。
有时几个老娘们只要围在一起,八成都是在议论李婶,她俨然就成了村里的‘明星’。
但是她和妈妈是好姐妹,无话不谈的那种,妈妈和李婶说话的次数,都能赶上她和爸爸半年说的话了。
因为妈妈很喜欢李婶的穿衣打扮,但是她的思想很传统,所以自已从不会穿这样丰乳的衣服,甚至有时会加入批斗大部队,会和一群老娘们批斗一下李婶的穿衣打扮。
但是她心底里却是很喜欢,甚至很向往李婶的穿衣打扮,看来妈妈是一个骨子里也很狂野的女人,也是一个很闷骚的女人。
村里人都说李婶很会勾引男人,都口口相传每家的老娘们看好自已家的老爷们。
但是妈妈觉得李婶根本不会勾引自已的男人,她坚信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欺,当然这个‘妻’现在就认为是‘夫’。
最重要的是她对爸爸有绝对的信心,这一点还是因为爸爸的脾气性格,因为爸爸憨厚老实,木讷,不善言谈。
在村里看见一个老娘们或者被老娘们调侃他一下,爸爸都会害羞,都会脸红,用妈妈的话说,即便是喂养了多年的老黄狗背叛了主人,爸爸也不会背叛妈妈,妈妈自认为把爸爸拿捏得死死的。
唯一不知道的就是爸爸眼中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他从来不会去说,估计都在心里藏着吧。
爸爸妈妈有自已对对方的特殊看法,他们很平静地在过着庄稼人的日子。
也许,这只是他们表面的平静,深藏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或许也就只有他们自已心知肚明了。
突然,家里的大门咣当一声被妈妈踹开了,随后就听见妈妈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地喊叫着。
“寒月,寒冰,快点出来帮我一下。”
我和哥哥快速地跑出去,看见妈妈手上捧着一盆鲜红的东西,我从她的手上接过去,感觉到盆底部还有温温暖暖的感觉,随着盆子的晃动,里面那鲜红的液体也晃动着,黏黏胶胶的样子,还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股腥腥臭臭的味道。
“妈,这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
“这可是好东西啊!这是我和你李婶走了好远去隔壁村里讨要的。”妈妈得意洋洋地说着。
哥哥闻见盆子里的东西,瞬间捂住了鼻子。
爸爸伸着头,巴望了一眼盆子里的液体,叹了一口气,“你这婆娘,弄这一堆的血干什么?”
听见爸爸的话,瞬间我瞳孔放大,张大了嘴巴,“什~什么~这是~这是血?”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血长什么样子,我又好奇地凑近了瞅了一眼盆子红色的液体,胃里瞬间开始翻江倒海。
“妈,这是人血吗?”忍着呕吐,我质问着。
“什么?人血?呵呵,你妈我是那样歹毒的人吗?竟敢杀人?傻妮子,这是猪血。”
妈妈一边用筷子搅动着盆子里那鲜红的猪血,一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还是你妈我运气好,让我和你李婶赶上杀猪的了,你别小瞧这一盆子的猪血,这可是猪身上的黄金啊,这叫做头刀肉,你瞧瞧,这血多新鲜,还冒着热乎气。”
说完,妈妈不紧不慢地把筷子搭在了盆子上,顺手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凉馒头,接下来,她的动作直接炸裂了我们三个的眼球,让我们的嘴巴张到了最大。
只见她一只手拿着凉馒头,一只手,从馒头上扯下一块扔到了装满了猪血的盆子里,随后,妈妈一只手抄起筷子,把泡在猪血里面的馒头捞起来,馒头上瞬间沾满了猪血,紧接着,妈妈毫不犹豫地把沾有猪血的馒头塞进了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妈,我记得书本上好像描写过人血馒头,你这是猪血馒头啊!妈,吃这玩意就是愚昧的思想,这吃不得,吃不得,赶快扔掉,赶快扔掉。”一旁的哥哥惊呼道。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瞎胡说。”妈妈头也不抬地斥责着哥哥。
看着妈妈依旧不为所动,眼睛一直盯着着一盆子的生猪血,一气之下,哥哥扭头就回到了屋子里。
哥哥愤怒地回到屋子里后,我和爸爸被妈妈的这一波操作震惊到了,我们脸上的表情瞬间被石化,愣怔了一会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地说:“妈,这~这~你这是吃的什么东西?难道你不嫌弃腥臭吗?”
“寒月她妈,这猪血可不是这样吃的,这是要煮熟了,做血豆腐吃的。”一旁的爸爸满脸嫌弃地说。
妈妈并没有理会我和爸爸的话,她又从手上拿着的馒头上,扯下了一大块儿,扔到了猪血盆里,更狠的是妈妈竟然还用筷子使劲地按着那块儿馒头,让它充分吸满了猪血,随后,她又张开嘴巴,一口吞进了去,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我愣在一边,睁大了瞳孔,看着妈妈的这一波操作,心里突突地跳,胃里依旧是翻江倒海。
咀嚼了有一会儿,妈妈伸长了脖子,皱着眉头把嘴巴里的血馒头咽到了肚子里。
这一刻,我看到了她脸上的忍耐,痛苦,我心里更加地笃定,她也不喜欢吃这个浸满了生猪血的馒头,但是为什么她会忍耐着,吃到了肚子里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爸爸看到妈妈这疯狂地举动,看见妈妈也不理会他的话,索性,爸爸转身就回到了屋子里,睡起了大觉。
而我全程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看着妈妈用一个大馒头,沾着一盆子的生猪血,吃得精光,就连盆子边上粘着的猪血也被妈妈用馒头擦干净,吃到了肚子里。
看着妈妈那满嘴大红色的鲜血,就连嘴唇上都沾满了鲜血,她龇着牙冲着我笑了笑,就连牙齿缝里都是红色的鲜血。
此时,我看到了最恐怖,最瘆人的一面,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晚上,那毫无疑问,我会被妈妈那满嘴的鲜血吓死的。
“妈~你~你~你不觉得这~这生猪血难吃吗?”我颤抖着声音问着。
妈妈瞪着眼,冷冷地说:“难吃?如果告诉你,你妈我吃这馒头沾猪血,能活下去,你还会觉得恶心,难吃吗?”
我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妈妈看出了我的不解,笑呵呵地说:“我的话不懂了吧,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就懂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爸爸休息了一会儿,起身便扛起镰刀走出了家门,哥哥也紧随其后,他们去到了地里,又继续收割着小麦。
而妈妈舔着嘴唇上的猪血,意犹未尽地走到了屋子里,躺在了炕上,呼呼大睡起来,没一会儿的时间,屋子里的空气,被妈妈呼出的气体也变得腥臭起来。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妈妈才从睡梦中醒来。
这时爸爸和哥哥也从地里回来了,放下镰刀,爸爸径直走到了屋子里。
瞬间一股股腥臭的猪血味道,再加上一股股猪血在妈妈的身体里发酵的味道,迎面扑到爸爸的脸上。
刹那间,这个老实的庄稼汉子皱着眉头,大怒起来,“你这个死婆娘,让你不要生吃猪血,你偏要吃,整得屋子里到处都是这怪异的臭味,真是服了你了。”
在我记忆里,这是爸爸对妈妈第一次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