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递上烟,又逐一递给一直笑呵呵不说话的两个警察和周边的人,说:
“是的,我们那地方计生办就几个人,不像大城市,人才多,我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刚被提拔为组长!”见他们有些缓和,又说,“我二哥结了婚花了家里不少钱,也是着急挣钱养家,没办证就出去到广州打工了;谁知孩子怀上了,没办法,工厂不放假,就拖到现在才回二嫂娘家拿户口办,办手续。根据政策,他们也不算超标,也就生这一个孩子,希望大家互相理解理解!”
矮个子夹克男对我点点头,围着我二哥的城管也退到台阶下,一场风波眼瞅着要烟消云散。
“你别糊弄我们!”高个子夹克男突然说道,“政策就是政策,不能徇私枉法,你说你是计生办的,你难道知法犯法吗?你二哥是未婚先育没错吧?他是没办结婚证和准生证,也没错吧?”
三个问题,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讪笑着说:“是的是的,但咱不是有特殊情况吗?请体谅体谅!”我从来没如此求过人,脸和脖子红得像块火炭!
高个子夹克男走到我面前,瞪着我:“我看你这个计生办组长……可能是假的……就是假的!你和他们一起编瞎话糊弄我们……废话少说,把人抓起来,去医院!咱贵阳市计划生育工作的大好局面,不能被你们这些流入的超生分子给破坏了!”
拿着警棍的城管又围了上去;我看说不服他们,急忙也伸手想拦他们:“我确实是咱计生办的组长,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大家要不等核实了,咱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这个区的计划生育我说了算,给我抓人!”高个子夹克男挥舞着手臂,像是在习惯性地指挥着一场围猎行动!
“四弟,你闪一旁,我看谁敢怎么着我和青青?”二哥这时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砖头,扬起手准备出击。
我说:“二哥,别莽撞,咱给他们好好说,他们也是讲道理的人!”
“他们哪像讲道理的人!”
二哥一只手扶起张青青,把她护在身后,向酒店门口移动。
我缓缓地踏上台阶,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心里怀揣着复杂的情绪,准备走到二哥身旁去。就在此时,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二哥的身影,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躲藏着的女子身上——那便是张青青。
只见她扬起那张白皙如雪的面庞,如同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百合,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原本散乱的发丝此刻却像是被风赋予了生命一般,轻轻舞动着,缠绕包裹着她修长而优美的脖颈,随后又随风飘散开来,仿佛一幅灵动的画卷。
她那弯弯如月的细眉之下,镶嵌着一对明亮如星的眼眸,犹如深邃夜空中闪烁的宝石,熠熠生辉。只是那么随意地一闪,便仿佛能摄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怪不得二哥曾说她是个美人儿呢,果真是如此啊!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到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比起张春天来,简直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我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道。
不仅如此,张青青浑身上下还透露出一种只有成人才拥有的独特魅力。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优雅姿态,就好像经过岁月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恍惚瞬间,我突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之处。尽管周围的气氛异常紧张,门外更是有着不小的阵仗,但张青青看起来却并非十分慌乱。相反,她表现得相当从容和镇定,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甚至没有浮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恐之色,仿佛早已预知到有人会前来抓捕她一般。
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捋顺那些纷乱的秀发,眼神冷漠地凝视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宛如一座冰山,冰冷而不可侵犯。
城管们向前移动一步,我二哥向后退一步。当退到小酒店的门口时,二哥一把把张青青推到门内,又转身对我喊:“四弟,你快跑!”
我还在犹豫,就看到二哥把酒店的红色大门关上,手里举着砖头,紧靠着大门:“你们谁也别想进来抓人,除非打死我!”
我抬脚就想冲过去帮二哥,“噼噼噼……”背部一阵酸爽,紧接着是钻心的痛和麻木,我立刻摔了下去,脸与酒店门口的水泥地面使劲地亲密接触——下巴磕出了血,我感到几颗大门牙插入了我的上颚!
眼睛还能动,我感到有人在我身后用警棍指着我,他喊道:
“别动!再动,给你来再一下!”
他的警棍是带电的,应该刚刚充满电——除了背部被击中的地方麻木,我的全身都在颤抖,眼前的人、物,都在晃动,转圈……
“四弟!”
我听到二哥在哭喊,他向我的身后扔出砖头,但没有砸到人,我听到后面那个电击我的人在笑:
“哈哈!你弟弟太痩,不经打,一下就倒下了,你胖,待会我看你能撑住几下?”
“马里格X!欺负人,你们都是坏人,比计生办的人还坏!”二哥似乎忘记了我是计生办的领导。
“赶紧抓住他,他没东西了!”高个子夹克男的声音。
于是,我的眼前出现两个城管,挥舞着警棍,电火化“噼噼噼”作响,正向二哥的头上戳去。我想提醒他,但张不开嘴——牙齿陷入了肉里,一时拔不出。
养牛多年的二哥身材魁梧、孔武有力,那一身腱子肉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见他面色冷峻,眼神坚定,毫无畏惧之色。面对两名气势汹汹的城管,二哥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而是果断出手,如同一头猛虎扑向猎物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二哥猛地伸出两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了两个城管的手臂。紧接着,他用力地摇晃起来,那巨大的力量使得其中一名城管瞬间松开了紧握警棍的手。只听“啪嗒”一声,警棍直直地掉在了二哥的脚下。
而另一名城管则被二哥这突如其来的猛力摇得手臂剧痛难忍,忍不住惨叫出声。最终,他也不得不松开了手,警棍随即重重地砸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并顺势反弹而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根警棍竟然像长了眼睛似的,一路翻滚着恰好停在了我的手边。
然而此时的我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双手由于过度紧张而变得麻木不堪,根本无法自如地张开。我拼命想要活动手指,但它们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完全不听使唤。情急之下,我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张大嘴巴,终于将那颗被死死咬住的大门牙从嘴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刹那间,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尽管疼痛钻心刺骨,但我已顾不得许多,一边喷吐着鲜血,一边扯着嗓子嘶喊:“二哥,别跟他们打啊!这样下去你肯定会吃亏的!”
“我练过武术,”二哥对我说,“咱不怕他们,二哥保护你!”
只见他迅速地弯下腰,敏捷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警棍。紧接着,他如同闪电一般伸手一拉,将还没来得及挣脱的城管紧紧抓住,并毫不留情地将警棍的电击一端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对方的太阳穴。此时,他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对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城管们大声吼道:“都给老子别动!谁敢再往前一步,我立马要了这家伙的命!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而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耀武扬威惯了的城管,此时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因为平常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想到今日竟然会碰到如此狠角色的二哥呢?刹那间,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甚至连裤子都已经湿透了。
与此同时,一直被掐住脖子无法动弹的我,终于获得了解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但看到眼前这般紧张的局势,我还是强忍着疼痛,连忙转头对着那两个身着夹克衫的男人高声呼喊起来:“两位大哥行行好啊!我这二哥他生来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傻子呀!他完全是被那个坏心眼的女孩子给骗到这儿来的!求求你们千万别抓走他,也不要再动手打他啦!他真的只是一个傻乎乎的可怜人呐!”
两个夹克男对视一眼,高个子的阴笑道:“哈哈!他知道护着自已的女人,他傻吗?我看他一点也不傻,精得很呢!我抓过那么多人,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聪明的!他也真够有情有义的,护着你和那个女人!我看你才傻呢!冒充我们国家工作人员,冒充我们计生办的干部,你就等着坐牢吧!”
说不通,我又转动脖子,对那两个双手插在裤兜里正在观战的警察喊道:
“警察同志,这样闹下去会出人命的,你们能不能别让他们冲动!”
警察一老一少都在笑,年老的说:“我们就是跟着执勤,不掺乎计生办的事;只要不出人命,我们也不好管,毕竟计划生育是头等大事!你们还是多配合,多沟通吧!”
“配合个球,妈的,没见过这么不作为的警察!我们洪庙乡的民警,哪个不听我的?咱们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罚款、抄家,分东西,不然你们才不跟着呢!”我心里暗自骂道。
“四弟,你不要给他们讲理,咱们是外地人,他们欺生!你站起来,进到酒店里,咱们就给他们耗着,看谁耗过谁!”
二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他勒得那个城管身子发软,瘫在地上,又被二哥提了起来。
“你这是劫持人质!”两位警察终于说话,异口同声,“是暴力对抗!赶紧把人放了,否则别怪我们采取措施!”
我原本满心期待地认为警察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劝和。毕竟按照我以往丰富的工作经验来看,每当遇到这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时,通常都是由警察来扮演那个“红脸”角色。他们会快步走上前去,用温和而又坚定的语气展开一番耐心细致的解释和劝说工作。
只见警察面带微笑,先向争执中的双方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以一种既不偏袒任何一方又能让人感到公正公平的姿态开始调解:“大家都别激动嘛,有话好好说!咱们今天在这里啊,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可不是来吵架斗嘴的哦。”随着警察这番和风细雨般的话语,原本怒目相视、互不相让的双方渐渐冷静了一些,气氛也不像刚才那般火药味十足了。
接下来,便是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登场的时候了。他们在警察的安抚下,也适当做出了些许让步,表示愿意与超生的当事人进一步协商解决办法。经过几轮你来我往的商讨之后,超生的人和计生办终于达成了初步共识,双方各自妥协退让一步,开始认真商量起罚款的具体金额以及交齐款项的准确时间节点等细节问题。
等到所有这些关键事项都敲定落实之后,剩下的工作自然就是撰写详细的报告了。相关人员会将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最终结果以及所采取的各项措施等等一一记录在案,并向上级部门如实汇报此次计划生育任务的圆满完成情况。
我看着两个警察上前,心里盘算着双方缓和下来后,如何给他们说清楚二哥是被女孩子骗的事情;但我错了,错得太离谱——
两个警察上前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从腰里掏出手枪,指着我二哥!
“放开他!”警察像是在一起说台词,“否则我们开枪了!”
二哥一愣,笑道:“开呀!你们不敢,我又没杀人放火,为何要枪毙我?是你们在胡乱抓人!”
“啪!啪!”连着两枪——警察是对天开的枪,又异口同声,“这是警告,放开他!”
二哥手中的警棍似乎动了一下。
“啪!啪!”两声枪响。
我脑门上的肉都跳了起来,吓得闭上眼。但立刻又睁开眼望去,看到二哥已经倒下,倚在酒店的红色大门上,惊讶地瞪着眼,胸口流着血。
“二哥……”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泪珠滚下,鼻涕耷拉到口里;我感到不能呼吸,胸口像被塞了炸弹,全身僵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